应辰闻言, 先皱眉道:“你既早瞧见这光,为何不同我说, 反要将自己憋出病来?”
阮钰摸了摸鼻子, 低声说道:“那光时隐时现,若有似无, 小生还当是这几日书抄多了,才会头晕眼花,以致看错。”说到此, 他又有些尴尬,“何况白光笼在嫂夫人的……肚腹处,怎好随意拿出来说?只是今日再见时, 两团光十分清晰, 小生眨了好几次眼也不曾消失,且那黑气实在叫人心悸, 小生隐约觉得, 它恐怕是有碍颜姑娘安危的,便不敢不说了。”
他暗想, 自己是摸不清光的真假、也估不出感觉对错, 但好友那般有本事, 想必是知道的。纵然真是自己看错, 在好友面前出丑,也算不得丢脸。
应辰神色稍霁, 为他解说道:“你不必慌乱。此不过是因着你诗文抄多了, 已入那一道的门槛罢了。无论人神妖鬼, 只要修行有成,皆能掐算凡人贫富贵贱等命途,其中有因缘相关者,更易窥见。”
阮钰有些不解:“可颜姑娘并非凡人,小生也不曾掐算。”
应辰道:“她与凡人结缘,如今与凡人无异。黑气即为劫气,她想必是将要遭劫,故而劫气不能自控,散发出来,即便你如今修为浅薄,也能看见。而待她产子之后,她便要去应劫了。”
阮钰心里一紧,连忙追问:“遭劫?什么劫?”
应辰瞥他一眼,道:“黑气罩身,自然是生死大劫。”
阮钰一惊:“不知颜姑娘自己可知将要应劫?回去后可得告知她一声才好。”旋即他心中生出一个疑惑来,不由又问,“既然修行之类皆能瞧见,通溟兄你为何不曾提起……”
他自不认为好友会见死不救,莫非里面还有什么缘故?
果然,应辰嗤笑一声,说道:“世人命数千万,哪个耐烦日日去看?回头我给你写几个字,你戴在身上,便也能自行调度了。”
阮钰方才了然,如此也好,若是时时刻刻都瞧见他人的生死之期,心中难免恻然,也要多出负担来。叹口气后,他担忧地问:“小生能瞧见黑气却看不出其他,也不知那是什么样的生死大劫?嫂夫人是书妖,能叫她遭劫的,莫非是有人要毁去郎家的藏书不成?”
应辰颔首道:“应是如此。”
阮钰想起那些珍贵书籍要毁之一旦,就不由心痛。而他如今与郎玉柱交好,亲眼瞧见他们夫妻情深,颜如玉若是活不成,对郎玉柱的打击有该是何等深重?思及此,他又不由悲伤。
“这劫数可能渡过?要想个什么法子才好?”阮钰眼中俱是焦虑,一时却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应辰不愿看他这模样,便道:“若真要渡劫,也不是全无法子。”
阮钰眼中一亮,忙问:“兄长知道此劫何解?”
应辰略摇头,却是负手而立,傲然说道:“回头我去瞧一眼,看那劫数源头何处,自有解除之法。”
阮钰略一想,确是这道理,总要先见过才好,到时掐断源头,劫数自消。
正好前方酒楼已到了,阮钰就暂且放下这事,先与应辰入内,定下一桌好菜。他心细,叮嘱掌柜客人中有身怀六甲的妇人,吃食不可犯了忌讳,又叫他们在午时将饭菜送到东街小巷巷口,自有人拿云云。
酒楼掌柜见他出手阔绰,一一热情答应。
随后,阮钰才与应辰同回郎家。
·
此刻,郎玉柱与颜如玉已不再那般激动,不过眉眼相对间,依旧是情意脉脉。
阮钰看向应辰。
应辰微微闭眼,再睁眼时,眼中一道金光划过,朝颜如玉身上一扫。
颜如玉只觉通身一冷,好似从内到外尽数被人看透一般,不自觉打了个寒颤。
郎玉柱瞧见应辰动作,不知他为何倏然变得那般可怕,有些胆怯,但他又壮着胆子护在爱妻身边,喉头艰难地动了动,竟是鼓足勇气地开了口:“应、应公子?”
应辰只一瞬略放开气势,在扫过那眼后,便收回视线。
阮钰则紧张地问:“通溟兄,如何了?”
颜如玉此刻心中陡然生出一丝警兆。
她十分明白,这位妖王高傲得很,从不曾将她这小妖看在眼里,如今肯来施舍眼神,只会是应了阮相公所求。阮相公心性良善,是个极平和纯粹的性子,若非必要,绝不会求妖王大人当面显露神威。
那她……
颜如玉下意识地抓住郎玉柱的臂膀,慌忙察看起自己来,这一看,她面色顿时大变。
郎玉柱见她慌了,自己也惊慌起来,搂着她嚷道:“娘子,娘子你怎么了?”
颜如玉张了张口,落下一行清泪,喃喃说道:“劫数……命数……”
应辰道:“看来你已明白了。”
阮钰的神情里,透出一抹黯然。
郎玉柱更慌张了,他左顾右看,将几个人都瞧了又瞧,几乎语无伦次地说:“这到底、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为什么都不明白!娘子你别哭,你别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