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清扬说,她是心结难舒,那么,飞澜的心结究竟是什么?!
飞澜痴痴的笑着,微弱的声音几不可闻,“飞澜一无所求。”
同样的问题,他问了不知多少次,而她的答案,始终如一。
君洌寒痛苦的闭上双眼,此刻,他宁愿飞澜说:她想要无忧活过来。那么,至少证明她心中还存在一丝奢求,而如今,她无愿无求,连信念都没有的人,才会看淡生死。而他,不想她死,也不要她死。
“皇上,飞澜累了,想休息。”她淡淡嘤咛了句。而君洌寒明白,她是在赶人了。入秋后,每一个寒冷的夜晚,她并不需要与他相拥入眠。几次强留下来的结果,不过是她一夜不眠,直到天亮。君洌寒宁愿她伤他,也不愿她再伤害自己了。
“嗯,你好好歇息,朕明日再来看你。”他无奈的叹息,在她额上落下一吻后,便离开了。
“明日命御膳房将再准备些新式的菜品给淑妃,若能让淑妃吃后不吐,朕重重有赏。”君洌寒边走,边对身后徐福海吩咐道。
“老奴遵旨。”徐福海躬身应着,脸色却有些难看。这几日下来,御膳房也不知被杖责了多少御厨,一个个行刑的时候高呼冤枉。
两人尚未走出广阳殿,瑜琳便迎了过来,微微一拜道,“臣妾参见皇上。”
“你怎么过来了?”君洌寒低声询问道。
瑜琳浅笑,温婉动人。“臣妾听说淑妃妹妹近日食欲不振,所以炖了人参鸡汤送来,这汤已经炖了整整一日,半点荤腥也没有,淑妃妹妹一定会喜欢喝的。”瑜琳说完,忙吩咐侍女将温热的鸡汤送入殿内。
“辛苦你了。”君洌寒安慰一笑,伸手握住她冰凉的小手。“夜晚寒凉,怎么不进去呢?”
瑜琳痴痴一笑,回道,“臣妾见皇上与妹妹在殿内,不便打扰,便等在这里……呀,痛……”她话音未落,便蹙眉呼了一声痛,将手抽出他掌心。
“怎么了?是不是受伤了?”君洌寒担忧的询问。并强势的扯过她的手,发现手背上有几处红肿的烫伤。
“你们这些奴才是怎么伺候主子的!”帝王的脸色瞬间沉冷下来。
瑜琳身后跟随的宫女太监一个个踉跄的都跪了下去。为首的幼兰抢先回道,“回禀皇上,我家主子亲手为淑妃娘娘炖汤,不眠不休的炖了一日一夜,连手都烫伤了。”
“住口,谁让你这婢子多嘴的。”瑜琳板起脸训斥了句。
君洌寒轻叹,温声道,“琳儿有心了,以后这些事让奴才做就好,何必亲力亲为。”
瑜琳娇笑,“奴才们笨手笨脚的,臣妾哪里放心。我只希望,淑妃妹妹能快些好起来,近日皇上为了淑妃的病伤神,人都瘦了一圈儿,臣妾看着心疼呢。”
“你有这份心意,朕已感欣慰。夜凉了,朕送你回永寿宫吧。”君洌寒温声道。
瑜琳含羞的靠在他胸膛,轻点了点头。而在她看不到的暗影中,君洌寒褐眸深沉如海,并无半分温润与笑意。瑜琳眼巴巴的送鸡汤来,究竟几分真心几分假意,他心中一清二楚。所谓的齐人之福,不过是他一厢情愿罢了。
他与瑜琳相携着离开,却没有人留意到,半偿的窗棂后,依着一抹纤弱的身影。飞澜吃力的站在窗前,看着他们相拥,真真是一双天造地设的璧人呢,他看着瑜琳时温柔的眸光,生生的刺痛了人眼。
飞澜唇角微扬着,笑靥中带着嘲讽与说不出的凄伤,一双明眸璀璨,剔透的泪珠在眸中盈盈而动,冰凉入骨。
她动作迟缓的从怀中取出一包药,将白色的药粉在烛火上点燃,一缕白烟袅袅而起,在漆黑的夜色中格外诡异。飞澜绝美的笑着,泪却缓缓而落。
……
时间辗转而逝,很快便是中秋之夜。
此时的飞澜已经瘦得不成样子,纤腰不堪一握。脸颊深深的凹陷,显得一双明眸更大也更清澈。是的,病魔折磨着她的身体,却永远无法玷污那般纯净的灵魂。
月余以来,风清扬被君洌寒训了多少次,只怕连他自己也数不清了吧。飞澜的病日益加重,帝王的脾气也越来越暴躁。
广阳殿中,风清扬半跪在飞澜榻边,隔着一层薄薄的绢帕,两指搭在她手腕内侧。“那药,别再用了,我怕你身子承受不住。”风清扬剑眉紧锁在一处。
飞澜一笑,甚是不以为意。“只有他懂得心疼了,才会放我出宫。”
风清扬有些急了,又道,“若是他一辈子都不肯放你出宫呢?”
“他若愿意看着飞澜的生命如何在他面前一点一滴流逝,我倒是不介意。”她笑的淡漠,似乎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
“慕容飞澜!”风清扬忽而低吼了一声,他此时才明白,飞澜是在以死相逼,若皇上不肯就范,她也没打算活下去,无霜花若是继续用下去,无异于慢性自杀。
他紧抿着双唇,重新换了药方,又换来灵犀去备药。
飞澜半靠在床榻上,静静的看着他忙碌,直到殿内灵犀等人离去后,才轻笑着开口道,“是在汤药中加入了抵御无霜花寒性的药吧?!风清扬,别白费力气了,你应该知道,我现在吃什么吐什么的。”
这一次,她是真的将风清扬激怒了,的确,是激怒,她还是第一次见到风清扬发火的模样,俊脸冷的吓人。他向一头愤怒的猛兽,向她直扑过来,双手扳在她肩膀,低吼着,“慕容飞澜,别玩的太过,我没允许你死。若这碗药你敢吐出一滴,我会即刻将一切禀明皇上,你说,他还会放你出宫吗?只怕你一辈子也别妄想了。”
飞澜睁大一双明眸,一瞬不瞬的看着他,眉心轻蹙起,“风清扬,你威胁我?”
“对,我就是威胁你。”风清扬理直气壮的回道。那架势好像再说:本少爷就威胁你了,你能把我怎么样!
飞澜微怒,别开眼帘,紧抿着唇不语。
“娘娘,药熬好了,您趁热喝……”灵犀端着白瓷药碗推门而入,话未说完,声音便卡在了喉咙中,眼前的一幕让她彻底震住了。
风清扬高大的身躯将飞澜压在身下,从灵犀的角度看去,姿态极是暧昧。她倒还算镇定,否则手中药碗早已摔落在地了。
“娘娘,大哥,你们……”她颤声开口。
风清扬缓缓起身,却依旧沉着脸色,声音却出奇的淡定,对灵犀吩咐道,“伺候娘娘喝药吧。”
“是。”灵犀应了声,将药端给飞澜。
飞澜接过尚有些烫的汤药,几乎是负气的仰头一饮而尽。风清扬在药中加入了几味性情温和的药物,抵抗了无霜花的药性,也有暖胃的功效,这一次飞澜终于没有出现呕吐的症状。
喝过药后,飞澜昏昏沉沉的睡了几个时辰,清醒过来的时候,窗外已是漆黑一片,灵犀等人半跪在床前,华美宫装,金玉首饰早已准备妥当。
“娘娘,您终于醒了,宫宴很快就开始了,奴婢为您梳妆吧。”灵犀含笑上前,将飞澜从榻上扶起。
飞澜有些吃力的撑起身体,淡声询问了句,“一定要去吗?”
“这……”灵犀欲言又止,而后低声回道,“皇上吩咐过,若娘娘身子不适,便不必出席了。”
“那便不去了吧。”飞澜淡漠的开口,涣散的眸光随意瞥了眼窗外,“夜色不错,扶我到御花园中走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