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洌寒,永别了,我的爱人。”她唇片轻动,唇角含着温暖的笑容。下坠的瞬间,脑海中浮现过一张又一张熟悉的脸,有父亲,有母亲,有无忧,还有逸云,她看到他们在天上对着她笑。
她记起父亲曾说过,将军的荣耀就是战死沙场,她不知道自己这样懦弱的死了,算不算是光荣。但至少,她没有成为圣朝的罪人,她没有让天下大乱,她用自己的命,结束了这场战争。
其实,她很想对他说,慕容飞澜从不想做他的妃子,她宁愿抱着希望,一辈子为他征战。
飞澜柔软的身体撞击在僵硬的地面,只不过是瞬间的疼痛。她躺在地上,艰难的睁大着双眼,她看到战马扬着四蹄向她飞奔过来,她认得,那是她的褐风。漫天的羽箭从高城上下落,战马发出沉重的嘶鸣。然后,她被人从地上抱起,拥入了一具温暖宽厚的胸膛,鼻端似有淡淡熟悉的龙涎香,飞澜眼前模糊一片,一时间,她分不清他怀中的温度是现实还是灵魂即将脱离身体之前的幻境。
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对着他笑,口中却不停涌出大量的鲜血。她想,当年慕容一族谋逆,你留飞澜一命,飞澜今日便将命还你。这一次,是爱是恨,都该结束了。
一直温暖的手掌抚摸着她的面颊,飞澜感觉到他身上蔓延着沉重的哀伤。她吃力的唤了声,“师兄。”然后,再也没了知觉。
慕容飞澜不能像将军一样战死沙场,但是,她至少可以像将军一样勇敢。
君洌寒抱着她跪在箭雨之中,高大的身体如同风化雕像。他仰头看向天空,蔚蓝的天忽而乌云密布,下起瓢泼大雨。身后号角声呜鸣,二十万大军开始攻城,厮杀声、呐喊声刺破耳膜。
君洌寒背着飞澜跨上战马,宝蓝剑光闪过之处,倒下一片又一片尸体,他如同来自地狱的恶魔,硬是杀出一条血路,战马四蹄飞扬,踏过处,血流成河。
他一路踏血而来,为她披荆斩棘,就是要带她回家。可是,他的澜儿还是不懂他的心,如果她懂,就不会从高高的城楼上一跃而下,如果她懂,就不会留下他一个人孤零零的活在这个世界。
大雨下了整整一日一夜,封地姜洲沦陷,除了宁王君灏南被活捉,未留下一个活口,君洌寒下命血洗姜洲,为淑妃殉葬。雨过天晴之后,姜洲郊外的土壤都被鲜血染成了血红色。
大帐之内,君洌寒抱着飞澜的尸体坐在大帐内,他一直维持着同一个姿态,整整一日一夜。
风清扬永远也忘不了君洌寒一身是血的将飞澜抱到他面前,声音都嘶哑了。他说,“清扬,快救救她,快救她。”
风清扬并未靠近,因为,他已感觉不到飞澜的气息。其实,君洌寒又何尝不知道自己怀中抱着的已经是一具尸体了,从百丈高城坠落,没有人可能生还。
风清扬沉重的屈膝跪地,匍匐在君洌寒身前,低沉道,“皇上,娘娘已经死了。”
“不,你胡说,她没有死,朕的澜儿不会死的。”君洌寒怒声低吼,“徒有神医之名,却连一点小伤都治不了。滚,朕不想见到你。”
这一夜,风清扬与隋义守在帐外,寸步不离,帐内一直燃着烛火,君洌寒不吃不喝不睡,就一直抱着飞澜的尸体。
“风御医,你快想想办法,如今姜洲已经是一座死城,百姓已是怨声载道,皇上对此不闻不问,再如此下去,如何是好啊!”隋义将军急的不停踱步。
风清扬沉重叹息,飞澜的死,对他同样是一记重击。“娘娘就是皇上的命,如今娘娘去了,皇上的心也死了。现在无论何人的话,皇上都听不进去。”
两人在帐外哀伤叹气,帐内却突然传出一道低沉的声音。“风清扬,吩咐下去,大军明日启程回京。”
风清扬与隋义慌忙入账,屈膝跪拜,“微臣领命。”
君洌寒褐眸深寒,目光淡漠扫过跪在地上的隋义,“隋将军听命。”
“微臣在。”
“朕册封你为姜洲太守,带兵驻守姜洲,安抚姜洲附近的百姓,朕给你一年的时间让姜洲复兴。”君洌寒沉声吩咐。
“微臣领命。”隋义俯身跪拜。
翌日大军启程回京,下面的人已为飞澜准备了金丝楠木棺,然而,却没有人敢提醒皇上让淑妃入殓为安。十余日的路程,君洌寒就一直抱着飞澜的尸体坐在车中,他用内力维持着飞澜的尸身不腐,因着内力损耗太大,入宫之时,他整个人亦是憔悴不堪了。
听闻君洌寒回京,瑜琳匆匆赶到养心殿,却被徐福海阻拦了下来。
“老奴参见皇贵妃娘娘,娘娘万福。”徐福海躬身跪拜,却借势挡在了瑜琳面前。
“让开,本宫要见皇上。”瑜琳绣眉高挑,皇贵妃的架势端的十足。
徐福海毕竟是在乾清宫当差的,面对瑜琳的强势,没有丝毫畏惧,反而堆了一脸的笑,“回禀皇贵妃娘娘,皇上口谕,不见任何人。老奴劝您一句,淑妃娘娘仙逝,皇上现在正是伤心的时候,娘娘还是不要来叨扰的好,免得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慕容飞澜那贱人果真死了?哈哈,死的好。”瑜琳讥笑,手掌随意的打在一旁侍女的手臂上,“幼兰,既然皇上心情不好,我们也不必打扰了,等淑妃下葬之后,他自然会想起本宫的,难道,他还真能抱着一具尸体过一辈子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