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河在侍女的搀扶下慌忙而来,在见到无忧时,震惊的后退了几步,“你,你究竟是人是鬼?”
无忧对她笑,眸中闪动着璀璨的泪光,然后指了指自己身后,“鬼又怎么会有影子呢!公主娘亲,我是无忧,无忧回来了。”
永河的泪一下子就落了下来,她踉跄的向前走去,向他展开了双臂。
“公主娘亲!”无忧扑入永河公主怀抱,双臂紧紧的缠在她腰身,时隔一年之久,他终于回家了。将军府的一切都没有变,还是他离去时的模样,顾非凡的话,一定是骗他的,都是骗他的。
“无忧,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永河默默拭泪,双手托着无忧的面庞,“一年不见,无忧长高了许多呢。”
“嗯。”无忧重重点头,小脸上现出孩童独有的天真,“娘亲如果见到无忧长高长壮了,一定会很开心的。我娘亲呢?她睡了吗?无忧去叫醒她。”他话音刚落,不顾永河的阻拦,便跑进了飞澜房中。
房门被嘎吱一声推开,屋内漆黑一片,无忧的心一点点下沉,他迈开脚步进入,点亮了桌案上的烛火,卧房内干净整洁,榻上的被子叠的整整齐齐,和记忆中的一模一样,只是冷情了许多,独独少了人气。
“我娘亲呢?这么晚去哪里了?”无忧吃力的牵动唇角,天真的对着永河笑。
永河俯下身,双手扶住无忧小小的肩膀,再也无法隐忍的痛哭失声。“无忧,从今以后,本宫就是你娘亲,唯一的娘亲。无忧,你已经长大了,是个男子汉了。是娘亲后半辈子的依靠。皇上亲自下旨册封的中州王,你是将军府的未来,你一定要争气,不能让飞澜失望。”
“不,你不是我娘亲,无忧有自己的娘亲,我不要你!”无忧失控的一把推开她,双肩不停的耸动。
永河被他推倒在地,侍女手忙脚乱的将她从地上扶起。她顾不上身体的疼痛,再次来到无忧面前,一把将他拥入怀中,“无忧,你娘她死了,她丢下了我们。无忧,从今以后,只有我们相依为命。”
“我不信,为什么,为什么她不等无忧回来?娘亲……”无忧凄惨的哭泣声在房间中彻响,即便是听的人都忍不住落泪。一双小手紧紧的抓着永河胸口的衣襟,他紧咬着牙关,隐忍了极度的悲恸,最后,在永河的怀中昏厥过去。
永河吓得不轻,慌忙的吩咐侍女请了大夫。诊脉后,大夫摇头叹气,只道是悲伤过度所致。
永河屏退了所有的下人,陪了无忧整整一夜,翌日清晨,她亲手写了封书信命人送入宫中,无忧死而复生,这件事总要呈报皇上。
书信传入养心殿中,君洌寒握着信的手都在颤抖着。他笑着,褐眸却忍不住湿润。“无忧还活着,朕的无忧还活着。”他喃喃自语,目光望向昏暗的角落,在哪里,飞澜的魂魄影影绰绰,他看不清她的表情,却看到剔透的水滴滴落在光洁的汉白玉地面,转瞬又消失不见。
“徐福海,备马,朕要去将军府,朕要接皇儿回来。”君洌寒起身便向殿外走去,却被徐福海拦住。
他也抹了一把泪,笑着道,“皇上稍安勿躁,老奴已经命人去接了,这世上只有子见父,哪儿有父见子的。皇上耐心等待,用不了多久,小皇子就入宫了。”
“好,那朕再等等。”君洌寒反身坐回主位之上,却仍是坐立不安,手中奏折半个字都看不进去,永河的信他看了一遍又一遍,生怕此刻的一切不过是黄粱一梦。“朕还是不放心,徐福海,你亲自跑一趟将军府,务必要带无忧回来。”
“老奴遵旨。”徐福海含笑躬身,快步而去。
只是,他来到将军府时,无忧仍在昏睡之中。永河说什么都不肯让他们将孩子带走。
“公主还是不要为难老奴才是。老奴奉命接中州王入宫,皇上可还在乾清宫等着,这欺君之罪,无论是老奴,还是公主可都担当不起。”徐福海一拂手中拂尘,冷声道。
永河冷哼,面上无丝毫惧意,“我王儿还在熟睡,即便皇上要见,也不差这一时半刻。因本宫夫君战死沙场,无忧伤心欲绝,此刻不已入宫。等他的状况好些,本宫自会带他朝见皇上,今日徐公公还是请回吧。”
永河拂袖转身,清冷道,“夏雪,送客。”
身旁侍女上前两步,俯身道,“公公请吧。”
“放肆!”徐福海尖声道,一拂手中拂尘。“这明人不说暗话,公主也不必与老奴打马虎眼,你我心知肚明,中州王是皇上的亲骨肉,皇上接王爷入宫,是不想骨肉分离。”
永河冷笑,讥讽道,“不是已经分离七年了吗,依本宫看也不差这一时半刻。如今倒是想起骨肉之情了,当年无忧命悬一线之时,他还不是为了他心爱的皇贵妃舍弃了亲生骨肉吗!”
徐福海变了几分脸色,却依旧强势道,“公主见谅,老奴只是一个奴才,不敢揣测圣意,当日之事,十分对错,更轮不到你我评说。如今,皇上口谕,接王爷入宫,老奴也只得听命,否则,公主与老奴脖子上的脑袋可都要搬家了。”
“徐福海,你少拿皇明压本宫,本宫可不是吓大的,无忧他姓慕容,不姓君,皇上想要儿子,还是让他的皇贵妃给他生吧,不过,下次可千万别再生出个死胎贻笑天下。”永河冷嘲热讽。
徐福海脸色都气绿了,挽着兰花指的手都在微微颤抖。“公主可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来人,将永河公主拿下,公主抗旨不尊,押入宫中等待皇上处置。”
“属下遵命。”几个御林军上前,齐刷刷的抽出腰间长剑,而将军府的人自然也不是吃素的,也同样亮出了兵器。
正是剑拔弩张之时,屋内突然传来一道稚嫩的声音,“给我统统住手。”
嘎吱一声,房门被人从内推开,无忧一身月白锦袍,信步而出。目光冷冷的扫过在场众人。
“老奴徐福海参见王爷。”徐福海屈膝跪拜,身后御林军跟随着跪倒一片。
“徐公公请起。”无忧上前,虚浮了一把。
徐福海起身,老脸上堆满了笑,“王爷,老奴奉皇上之命恭迎王爷回宫。”
无忧秀气的眉心微蹙着,平淡问道,“皇上接我入宫,是因为我娘亲要下葬了吗?”
徐福海也不曾预料无忧会有此一问,短暂的错愕后,拱手回道,“王爷是皇上亲生骨肉,皇上自然要王爷回宫的,那里才是王爷的家啊。”
‘家’这个字听在无忧耳中格外讽刺,他唇边含着一抹浅浅的冷嘲,面上却波澜不惊,“皇命难为,无忧自然是要随公公入宫的,只是我与公主娘亲有几句话要说,还望公公在此等候片刻。”
徐福海含笑躬身,“老奴在此恭候王爷。”
无忧点头,而后牵着永河公主的手走入屋内,并合上屋门。
“你当真要入宫吗?无忧,今日你只要踏入宫门,便是皇上的儿子,你再也不姓慕容了。”永河微俯身,手掌轻抚过他苍白的小脸,“无忧,你娘亲一直希望你做一个普通人,她不想你去追逐那些虚无而冰冷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