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很好吃,你尝尝。”无忧夹了飞澜喜欢的菜放入她碗中,脸上堆满了讨喜的笑。
飞澜很自然的送入口中,嗯,味道还不错。
君洌寒不着痕迹的观察着两人的互动,他可以肯定,无忧一定是知道了什么。那盘菜,是飞澜最喜欢的。
“无忧,等吃过饭,你带驸马在帝都转转,别怠慢了客人。”君洌寒修长的指拂了拂他额角,落在孩子身上的目光,温润如水。
飞澜手中的筷子顿住了,这样的场景,让她心里竟是一番说不出的滋味。
饭后,无忧欢天喜地的拉着飞澜向外走,毕竟是孩子,想的并不周全,而这一切,都被君洌寒看在眼中。
“有这么开心吗?不过就是出去转转。”飞澜失笑道。
无忧嘟着嘴巴,抱怨道,“被困在宫中都要闷死了,每天上朝下朝,跟着太傅读书,练剑,一点乐趣都没有。”
“他不陪着你吗?”飞澜问道。
“他多数时候都很忙,我常常看到他将自己关在养心殿中,脸色都是疲惫。他只有晚上才来陪我,不过,我不喜欢和一个大男人一起睡,就把他赶走了。”无忧嘀咕道。
飞澜苦笑,揉了揉无忧的头,她并不想因为自己的关系,让无忧失去触手可及的父爱。“无论我和他之间如何,那都是我们大人之间的事,他是你父亲,你身上流着他的血,这一点是不可改变的事实。”
无忧突然顿住脚步,仰头看着她,眨了眨无辜的大眼,神色认真道,“如果我记得没错,你曾经说过,让我永远忘记我的父亲是谁。你现在的话和以前说的,相互矛盾哦。”
“此一时彼一时。”飞澜点了点他的额头,唇角的笑靥温暖。
两人一前一后向殿外走去,远远的,只见洛青缨一身素服,跪倒在养心殿外,哭的梨花带雨,徐福海在一旁苦口婆心的规劝,似乎并无成效。
“大早上就哭哭啼啼,真让人心烦。”无忧蹙着眉心,冷眼扫过。
飞澜在洛青缨面前停住脚步,两人一个站,一个跪,飞澜低头看她,唇角含着戏谑的笑,有一种居高临下的优越。“美人垂泪,当真是让人心疼呢。”
洛青缨突然抬起头,阴狠的看着她,刚刚那一抹无助,瞬间被狠戾取代。“慕容飞澜,你少说风凉话,如果我大哥死了,我就要你偿命。”
飞澜一笑,又道,“这位娘娘是糊涂了吧,本驸马不认识什么慕容飞澜。”
“别以为换了一张脸就能瞒天过海,慕容飞澜,你做鬼我也不会放过你的。”洛青缨歇斯底里嘶喊。
无忧走过来,蹲身在她面前,冷笑道,“洛贵妃,皇上已经下旨赐死洛青川,如果我是你,此刻就应该到天牢送他一程,而不是在这里哭哭啼啼的惹人厌烦。”
无忧的话正踩重洛青缨的软肋,她向前爬了两步,跪在殿前哭喊起来,“皇上,求求皇上放过我大哥吧,请皇上念在他曾为皇上征战沙场的份上,给他一条活路……”
“真吵。”无忧拧紧眉心,牵着飞澜的手离开。
母子二人先回到驿馆,无忧与胧月公主碰面,又是大吵了一架,这两个人就像是天生的冤家。
“胧月,你怎么和一个孩子一般见识。”飞澜淡笑着,起身挡在两人身前。
“他欠揍吗!”胧月冷哼了声。
“你找打才是。”无忧反唇相讥。
“无忧!”飞澜低斥一声,故意板起脸色。
无忧顿时消音,吐了吐舌头坐在一旁。端起茶盏,喝了口热茶润喉。
一旁,沈浪扯了下胧月衣角,压低声提醒,“别胡闹,他是圣朝中州王,皇帝唯一的子嗣,得罪他对我们没有好处。”
“你,你是皇上的儿子?那天和你在一起的男人是谁?”胧月惊愕的瞪大了双眼。
无忧哼了声,目光随意扫过一旁飞澜,不冷不热吐出几个字,“是我老子。”
胧月好像受到了重击一样,脚步踉跄的后退了两步,然后,惊慌失措的跑了出去。
“胧月,你去哪儿?”沈浪追随而去。
无忧单手托腮,眨了眨无辜的双眼,嘀咕道,“你男人天生长了一双桃花眼,到处招惹是非。”
飞澜笑,在他身侧坐了下来,自顾斟了杯热茶,她冰凉的指尖贴着瓷质茶盏,借此摄取温暖。唇角的笑,些微苦涩。“胧月公主不过是一时被美色所惑,其实,她心里装着另一个人,她只是需要时间认清自己的心。”
她侧头看向无忧,含笑捏了下他嫩嫩的脸蛋,“以后少说别人的不是,你还不是长了双桃花眼,长大之后给我少招惹桃花。”
“男人三妻四妾再平常不过。”无忧不以为意的哼哼了声。
“嗯?”飞澜不满的蹙眉。
无忧嘻哈一笑,将小脸埋入她掌心,“别的男人可以,但是他不行。他后宫的那些女人只会惹你难过。我会一个一个的收拾她们。”
飞澜脸色冷黯下来,严正道,“小孩子不要管大人的事,我和他的帐,我会自己找他算。”
“哼,懒得管你们的事,出去逛逛吧,我想吃醉仙楼的香酥八宝鸭。”
“馋鬼。”飞澜笑着,挂了下他鼻尖。
母子二人在繁华的街市上逛了一整天,吃饱喝足后,飞澜才将无忧送回宫,两人尚未走近养心殿,远远的就见洛青缨跪在君洌寒身前,扯着他衣摆衣角,哭的梨花带雨。
“皇上,大哥虽然有错,请皇上念在他曾为皇上出生入死的份上,就留他一命吧,皇上,臣妾求求您了。”洛青缨哭的双眼红肿,妆都哭花了,好在穿了一身素服,否则会更加狼狈。
君洌寒神色冷淡,他缓缓蹲身,指尖冷冷的勾起洛青缨的下巴,“你现在求朕放过洛青川,那你知不知道他在边境都做了什么?奸淫掳掠,强抢民女,他不仅在圣朝抢,还抢到了大翰去。这场仗就是因他而起,你知道这场仗死了多少人吗?你知道朕要赔偿大翰朝多少银子吗?”
洛青缨不停的点头,又摇头,泪珠子噼里啪啦的落下来,丝毫不顾及形象。“皇上,无论多少钱,臣妾都愿意出,即便倾家荡产,臣妾也要救大哥一命,皇上,臣妾自幼与大哥相依为命,他是臣妾唯一的亲人,您饶大哥一命吧。”
君洌寒笑靥冷然,他的指离开她的下巴,眉宇间染了一抹厌恶。“连玉墨向朕索要了三千万两银子,朕若记得不错,按照洛青川每年的俸禄,几辈子也还不清这笔账,你告诉朕,这些钱是哪里来的?收受贿赂,收刮民脂民膏,朕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却并不代表什么都不知道。有些东西可以用钱偿,可命只能用命偿,朕只杀他一个,已经给你留了颜面,若你再不知分寸的哭闹,朕就将洛氏一族,满门抄斩。”
他说罢,决然的拂袖起身。
洛青缨哭着,身体瞬间瘫软,凄厉道,“皇上,臣妾服侍你这么久,难道我们之间一点感情都没有吗?这个大将军是皇上钦封的,如今,皇上急着杀了他,是不是因为他是皇上政绩上的一个污点,不除不快?我们都是皇上手中的一颗棋子而已,利用之后,随时可以甩掉的棋子。”
洛青缨的声音沙哑,人本就算不得极美,如今哭的更是全无形象。
君洌寒反身,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眼底依旧没有丝毫温度。他没有将洛青缨一并处置,已经对她仁至义尽,而她不知好歹,这样的话竟也敢说得出口,当真不知死活。“趁朕还没改变主意,赶快从朕眼前消失。”
洛青缨紧咬着唇片,双唇被咬的血肉模糊。“若换做慕容飞澜,皇上也会这样对她吗?皇上一番大义凌然,不过是因为皇上爱的人不是我,古有周幽王,为褒姒一笑,烽火戏诸侯,如果皇上爱我,绝不会杀我大哥。”
君洌寒凤眸冷眯着,唇角笑靥孤冷。“别将朕与昏君相比,洛青缨,收起你的自以为是。别说是你,即便是飞澜,朕同样灭了她全族。”
飞澜刚刚走入内殿,如此轻飘飘的一句传来,她整个人僵在了原地,无忧被她握在掌间的手,突然生疼。
无忧小小的眉心蹙起,对两旁小太监吩咐道,“将洛贵妃请出去,以后本王不想在这里见到她。”
“这……”几个奴才面面相觑,洛贵妃毕竟是皇帝的女人,皇上不发话,他们也不敢妄动。
君洌寒的目光冷淡的在飞澜母子身上扫过,此时,飞澜还顶着一张陌生的脸。“没听到中州王的话吗?还不将人带下去。”
“奴才遵旨。”几个小太监手忙脚乱的将洛青缨拖了出去,丝毫不顾及她的意愿。
飞澜低敛的眸子,凄伤的眸光被如数遮掩。她半蹲下身,对无忧温声道,“今日多谢中州王的款待,明天见。”
她起身准备离开,而无忧却紧紧的抓住她的手不放,连无忧都感觉得到她身上散发出的淡淡忧伤,君洌寒那一句话,的确是伤人。
“放心,我没事。”飞澜安慰一笑,而后放开了他的手,转身远去。
无忧再次转身看向君洌寒的时候,一双褐眸都是凉薄的。
君洌寒与他对视片刻,而后无奈的叹。“回来了?今天都去哪里了?玩儿的开心吗?”
“与你无关。”无忧丢下一句,转身向殿外跑去。
孩子狂奔了一路,终于在宫门口追上了飞澜,他小小的身子扑入慕容飞澜怀中,双臂紧缠在她腰间,小脑袋枕在飞澜柔软的胸口。
“无忧,怎么了?”飞澜温声询问。
而孩子只是紧紧的抱着她,沉默不语。
飞澜无奈的叹,无忧的心思,她又怎么会不懂呢。“傻瓜,我没事,快回去吧。堂堂中州王,这样抱着外国使臣,多难看。”
“我不管,我今晚要和娘亲一起睡,你带我回驿馆吧。”无忧撒娇道。
飞澜摇头,这孩子本就与胧月不和,她若将他公然的带回去,不穿帮才怪呢。“别胡闹,我现在的身份很敏感。两国和谈是大事,丝毫不得马虎。”
“那你留下来,就在广阳殿陪着我,反正我要和娘亲在一起。”无忧撒娇道,死缠烂打的,就是不放飞澜离开,她没办法,只好跟着他回了广阳殿。
无忧枕在母亲臂腕,就像小时候一样,飞澜哄着他入睡。
无忧睡着后,她才从床榻上起身,揉了揉被孩子压得酸疼的手臂,唇角扬着暖和的笑靥。
她推门而出,只见君洌寒独自一人坐在院落中饮酒。清冷的月光散落在他身上,倒多了几分凄凄凉凉的味道。
“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皇上果真好兴致。”飞澜冷笑着开口。
君洌寒浅笑,指了指对面的位置,“坐吧。”
“夜深了,连玉墨也该告辞了,便不打扰皇上雅兴。”飞澜微一拱手,便要离开。
君洌寒倒也不急,随意道,“无忧明日醒来若是见不到你,会失望的。”
他的话,让飞澜下意识的顿住了脚步,这个男人很轻易的抓住了她的软肋,无忧就是她致命的弱点,否则,她今夜也不会留下来。
她转身,坐在君洌寒对面的石凳上,与他之间隔着遥遥的距离,过分的泾渭分明。
君洌寒随手端起酒壶,倒了一杯果酒,递到她面前,“无忧似乎与驸马很投缘。”
“中州王孩子心性。”飞澜淡声说道,端起他递来的酒杯,浅饮一口。
“无忧还是个孩子,他入宫之后,带给朕很多乐趣,如果没有无忧,这后宫还是死气沉沉。男人只有在做了父亲之后,才会更懂得什么是责任。”君洌寒语调缓慢,一点点饮着杯中酒。
飞澜唇边笑靥清冷,指尖随意的点在桌案之上。一时间,她猜不透他的心思,他为何要和她说这些?他都知道了什么?!
“岁月匆匆,中州王很快就会长大的,深宫是个什么地方,皇上想必比我更清楚,这份独属于孩童的纯真,很快就会在中州王的身上消失,他要面临的,将是无休无止的争斗。”飞澜眸色清冷淡漠。
君洌寒抬眸看着她,目光中藏着一股说不出的坚定,“作为父亲,朕会为他筹划好未来的一切,无须你操心。如果,朕心爱的女人再也无法回来,他或许就是朕唯一的儿子。”
飞澜冷然一笑,眸底一片薄凉。“皇上说的这些,玉墨并不感兴趣。”
君洌寒轻笑,带着几丝玩味,可飞澜却在他的笑靥中嗅出了阴谋的味道。“有一件事,驸马应该很感兴趣。”
飞澜睁大了双眸,不解的凝视着他,等着他的下文。只听他幽幽吐出一句,“朕在酒中下了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