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着几日,楚嫣都吩咐柳绿按时将茶送到养心殿去,自从那日之后,君无忧再没有出现在广阳殿中,这多少让楚嫣松了口气,即便她知道侍寝是早晚逃不掉的事,但目前,她并没有做好心理准备。
接下来的日子,似乎过得很平静,可还没等楚嫣喘过气,朝中便出了一件大事,江南水患,两广总督贪张枉法,私吞赈灾银两,弄得民不聊生,哀鸿遍野,死伤无数。
君无忧大发雷霆,这还是他继承皇位以来,发生的最恶劣的事。君无忧行事作风强悍,对那些贪张枉法之人更是下手毫不留情。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有人胆敢捅这么大的娄子,简直不想活了。
江南水患眼中,大水之后往往伴随的就是瘟疫,赈灾之事刻不容缓,但更严重的是,由于地方官员的腐败无能,让百姓对朝廷失去了信任,目前最刻不容缓的是安抚民心。
那么,朝廷要派出的这位钦差就必须有足够的分量,能代表朝廷,并有胆有识,关键的时候还能先斩后奏。
关于国事,楚嫣并不上心,她不知圣朝风俗如何,但大翰宫规却是后宫不得干政。她坐在园中,认真的用竹签制作风筝。并在风筝之上写着祈福与平安。
“公主做这些干什么啊?”柳绿在一旁研磨,不解的询问。
楚嫣温温一笑,继续道,“江南水患,听说死了不少的人,我不能为他们做什么,唯一能做的就是祈祷上苍,希望灾难能尽快结束。”
“是圣朝官员自己贪张枉法,才造成了悲剧,与我们何干,公主真是悲天悯人。”柳绿嘀咕了句,看着楚嫣眼底的青影,心疼不已。为了制作这个风筝,她已经一夜未眠了。
“朕的皇后真是一幅菩萨心肠,看来,朕下旨命你为钦差去江南查办官员贪污之事,这个决定是对的。”君无忧缓步而入,脸上的银色面具在阳光下散发着冰冷的光。
楚嫣震惊的看着他,她不懂,君无忧为何要如此决定。“臣妾不过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何德何能担此重任。只怕要辜负皇上信任了。”
“是啊,公主绝不能去江南,奴婢听说江南瘟疫盛行,公主自幼身子羸弱,若是染上疫病,那怎么得了啊。何况,这里距离江南万里之遥,公主可经不起车马颠簸。万一有个差错,她就会死的,请皇上三思啊。”
君无忧淡淡的一笑,不急不缓道,“她不会有事,朕会命慕容随风一路贴身保护,他是朕的心腹,会好好的照顾你。”
“这……”楚嫣又是一惊,看君无忧的神情自若,想必他是已经做了决定,看来无从改变了。只是,她不懂,为何他要让自己和他的臣子一同远行,按理说,他们应该避嫌才是。她不懂是什么理由让君无忧这么相信慕容随风。
君无忧犀利的眸子落在她身上,好似轻易看穿她的心思一般,淡淡开口,“朕与随风是过命之交,从不分彼此,他一定会好好照顾你。”
楚嫣眉心蹙的更紧了,她不懂这个所谓的‘不分彼此’究竟到了什么程度,包括天下和女人都可以共享吗?
“不知皇上打算让臣妾何时启程?”
“越快越好,江南的灾情刻不容缓。”君无忧说这句的时候,语气是格外认真凝重的。
君无忧走后,楚嫣便命柳绿开始动手收拾行囊,柳绿不敢违命,但脸色一直都不太好看。
“主子,您为什么都不回绝呢,眼看着就要入冬了,您根本不能受寒啊。这一路车马劳顿,哪里受得住。”柳绿担心的嘀咕着。
楚嫣安安静静的坐在椅榻上,淡漠的饮茶,干净的眸子若有所思。“并没有你想的那么严重,南方的冬日温暖如春,对本宫的身体有益无害。君无忧先斩后奏,连圣旨都传下来了,又如何能朝令夕改,本宫根本没有回绝的余地,又何必与他浪费口舌呢。”
楚嫣说罢,扫了眼柳绿,温笑道,“少拿一些衣物,有一件换洗的便好,那边的状况应该不太好,一切从简吧。”
“嗯。”柳绿点头,又从包裹中拎出去几件。然后开始动手收拾自己的包裹,楚嫣又是失笑,“别收拾了,本宫没打算带上你。”
“什么?那怎么可以。柳绿是公主的贴身丫头,自然要无时无刻守在公主身边。”
楚嫣摇头,“本宫已是累赘,你去了,只会给慕容随风多添一个包袱,不仅没有助益,反而添了一份风险。”
“可是,奴婢不在公主身边,何人来照顾公主呢?还有那个慕容随风,公主还是小心为妙,奴婢看他阴阳怪气,不像什么好人。”柳绿绣眉蹙的紧紧的。
楚嫣笑而不语,那个慕容随风看似不羁,实则深不可测,连她都看不清他究竟在想什么,还有慕容随风和太后的关系,这个人既不能得罪,又需要防备。
“柳绿,将祖母留给本宫的药丸多带上一些。”
“公主?”柳绿动作一僵,那些药丸是发病时应急的,楚嫣要多带上一些,难道她已经预料到此行凶险吗。
楚嫣似乎看透了她的心思,温温道,“别想太多,有备无患而已。”
三日后,慕容随风带着几名随从护送楚嫣前往江南,让楚嫣虽猜不透君无忧让她去江南究竟打着怎样的主意,但至少,他是绝不会让她死的,毕竟她还是大翰长公主。只是,意料之外,护送她的马车看似平平无常,但内里则出奇的华丽,车身用柔软的狐裘铺垫,车壁上挡着厚重的车帘,车角镶嵌着牛眼大的夜明珠,光耀明亮温和,丝毫不刺眼。
车身虽小,却样样俱全,因为楚嫣畏寒,车内还烧着炭火盆子,还有烹制朝露清茶的茶具,可谓事无巨细,看得出主人的心思细腻。
楚嫣裹着披风坐入车中,唇角下意识的扬起一抹笑靥。而慕容随风随后跳入车中,在她身侧坐了下来。
“公主可还满意?”他语调轻佻,褐眸中含着戏谑的笑意。
“却是不错,请将军代楚嫣向皇上转达谢意。”楚嫣浅浅的牵动唇角,皮笑肉不笑。
慕容随风唇边玩味更甚,侧头盯着她瞧,并且头缓缓的向楚嫣靠近,温热的气息吹拂在她面颊,有些痒,楚嫣蹙眉,下意识的侧开了头,“慕容将军请自重。”
慕容随风忽而朗笑,终于坐正了身子,“这辆马车是本将军亲自吩咐人打造的,皇后娘娘若是要谢,向本将军道谢便是。”
楚嫣微愣,侧头看向他英俊的侧脸,而他的俊脸含着玩味的神情,目光随意的散落,他知道楚嫣在看他,却并不在意。
楚嫣很疑惑,慕容随风此举又是何意?讨好她吗,可他并不需要这么做。但无论出于何种理由,她都该对他道一声谢。“慕容将军的这份心意,本宫心领了,来日自当偿还这份人情。”
慕容随风故意拔高了音量,邪魅道,“娘娘打算怎么报答本将军?以身相许如何?”
他略带玩味的笑靥让楚嫣顿时变了脸色,即便他的笑靥中带着玩味,但这样的玩笑,从他口中说出来无异于大逆不道。
她盯着他的目光有些冷,声音同样是冷的,“慕容将军,这个玩笑一点儿也不好笑。还请你自重,此话若是传入皇上耳中,不仅诋毁本宫的名节,对将军来说,亦是杀头的大罪。”
慕容随风不屑的一哼,“敢杀本将军的人,还没出世呢。”
楚嫣冷漠不语,疲惫的合起眼帘,心想着,慕容随风如此的嚣张,还不是因为有太后撑腰吗。
慕容随风的马车的确十分舒适,并且没有丝毫的颠簸。楚嫣躺在车中,竟然真的睡着了,睡梦中,感觉到好似有一双手温柔的抚摸过她的脸颊、眼睑、最后落在嫣红的唇上,来回的摩擦着。这薄如羽毛的触碰,让她觉得十分的舒服,只是,感觉十分的不真实。
等楚嫣醒来的时候,居然不是在马车中,而是一间布置素雅的小屋,她平躺在柔软的床榻上,似乎睡了好一阵子了。她的头脑还有几分慌乱,慌张的从床上坐起,还好被子下的身体衣衫完整,并没有被动过的痕迹。她穿鞋下床,然后就见到慕容随风坐在桌旁悠哉的看着她。
楚嫣眉心蹙起,他居然一直在这里,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即便他们之间清清白白,他也总该懂得避嫌吧。
慕容随风放下手中茶盏,唇角邪气的上扬着,“皇后娘娘终于醒了?你已经睡了整整一日。”
楚嫣随意瞥了眼窗外,日暮西沉,天色很快就要黯淡下来了。
“皇后娘娘一定饿了吧,下去吃些东西吧。”慕容随风起身道。
楚嫣摇了摇头,她自幼多病,几乎不离开闺房半步,更别说在大庭广众下吃东西了。“烦劳慕容将军命人将饭菜端道屋子来吧,本宫不习惯……啊!慕容随风,你做什么!”未等她将话说完,慕容随风已经牵起她的手向楼下走去。
“离开皇宫你就不是皇后娘娘了,别人能在大厅中吃饭,你就没什么不能的。”
他们坐在一楼厅堂中靠窗的位置,慕容无忧选了几样精致的小菜,楚嫣一直低头吃饭,她出身高贵,性子又温柔贤淑,即便是吃饭姿态都极为优雅,慕容随风高大的身体半靠在椅子上,并不动筷,眸光含笑的看着她吃饭,还真是一件赏心悦目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