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貂裘又舒适又温暖。
轿子里的空间不像马车,可以容两人并排而坐,苏云清除了帏帽,只能横坐在梅令臣的腿上。起初她的双手很规矩地放在自己双腿上,眼睛也不敢乱看。中间轿子晃了一下,她下意识地挂住梅令臣的脖子。
两个人对视一眼,苏云清没来由地脸红,但也没松手。她想说点什么缓解尴尬,梅令臣抬手环抱住她,轻声道:“坐稳些。”
他的气息喷吐在她的耳侧,她本能地缩了下脖子,连耳根都红了。
不行了,这男人温柔起来简直要人命。
快到明照坊的时候,轿子忽然停住,慕白在外面说:“公子,前面有辆马车挡住了去路。”
梅令臣微微皱眉,淡声问道:“何人?”
语气虽平静,气势却不弱。
“说是您的一位故人,想过来说两句话。”
苏云清连忙放开手,做好了要从梅令臣身上下来的准备,梅令臣却扶着她坐好,“夜深天寒,夫人要回府休息了。让那人递了名帖,自己到府里来见我。”
这话已说得十分不客气。
接着,轿子前响起一个温婉的声音,“梅阁老,别来无恙?”
梅令臣眯了下眼睛,有些意外,随即便明白了。
“我随叔父回京,今夜也只是刚到。京城的灯火,果然分外好看。”
梅令臣没说话,吩咐慕白直接过去。苏云清好奇,心道这又是哪个对梅令臣芳心暗许的女子,便悄悄挑开窗上的帘子,往外看了一眼。
夜色中,女子戴着帏帽,穿着上元节最时兴的白绫袄和蓝缎裙,身形窈窕。整个人如空谷幽兰,气质卓雅。
纵然没有见到她的真容,也能想见是个芳华佳人。
“是个美人呢。”苏云清不禁感叹。
梅令臣将她捞回来,放好了帘子。
他觉得,她对自己的美貌一定是有什么误解。张雅南之姿,在她面前,不过是蒲柳罢了。
张雅南也看见了轿内的情形,手指微微曲起。
那女子坐在他身上,一副小鸟依人的模样。几时见他对旁人假以辞色?他不是不会温柔,不是不懂得喜欢人,只不过他的温柔和喜欢,统统都只给那个人罢了!
原本,她还骗自己,回京只是因为从小生长在这里,适应不了其他地方的生活。而且叔父初到京城,正好需要懂得京中环境的人帮衬。她恰是好的人选。
可见到梅令臣,她才知道那一切不过都是借口罢了。
父亲年事已高,凡事看得开。她却不然。
为何她要放弃自己在京中的一切?为何她要忍下被梅令臣利用这口气?就因为得知苏氏去西州,□□吗?
张雅南不觉得自己有错。换做任何一个人,都不会允许自己视作未来夫婿的男人有个心爱的女人存在。
何况那个女人,什么都不能给他,凭什么站在他的身侧?
被夜风一吹,张雅南清醒了很多,缓缓松开手,上了自己的马车。
从前她满脑子都是一些不切实际的幻想,栽了一回跟头,认清楚梅令臣的为人以后,就不会再做蠢事了。她这次回来,自然是要把失去的东西找回来。
车夫问她去哪里,她说:“去北边的行宫。”
回府之后,苏云清本来还想问问路上遇到的那个美人儿是谁,但她根本没有说话的机会。
梅令臣不知着了什么魔,非逼着她在床上喊“六哥”,否则就不给个痛快。最后,她喊得声音都哑了,眼泪和汗水混杂在一起,气得踢了他一脚。若不是为了这条小命,她一定会谋杀亲夫的!
“以后都要叫六哥。”梅令臣摸着她的头发说道。
屋里没有烧地龙,苏云清只能贴在梅令臣温热的怀里,也不敢反抗。她的反抗只会迎来更加残酷的镇压,她的腿已经抬不起来了。只能嘤嘤地哼两声,算作应了。
明明成亲的时候,才说过可以叫他名字。结果才过几日,就翻脸不认账。这男人翻脸简直比翻书还快。
“改日,跟我进宫一趟,太后想见你。”
他口中的太后,一般是指慈圣皇太后。
苏云清本来要睡了,一下紧张起来,抬头看他:“太后为何要见我这个无名小卒。”
“因为你是我的妻子。”
苏云清想想也对。毕竟他是那位太后一力提拔的,如今也与之共担政事。见见手下的人到底娶了怎样一个妻子,也是人之常情。
“万一我做错了什么,或者言行有失,怎么办?”
“太后不会为难你的。”梅令臣宽慰道。
话虽这么说,可那位毕竟是皇太后,苏云清这辈子都没见过那么高贵的人,心里还是紧张的。她一紧张就睡不着觉,在梅令臣怀里翻来覆去,如同在拱火。
梅令臣按住她的肩膀,声音低哑,“你再不睡,今夜就别睡了。”
苏云清浑身一凛,自是明白这句话什么意思,哪怕睡不着,也不敢再动了。她枕着梅令臣的心跳,数了大概有上百下,才渐渐有了睡意。
这日,梅令臣倒是陪苏云清睡到了卯时末。十六算是上元假期,不用入阁。但梅令臣依旧有许多公事要处理,自然就去了竹喧院的书房。
苏云清依旧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她拥着被子,伸了伸懒腰,又活动筋骨,坐着发了一会儿呆。
床边放着昨晚梅令臣赢回来的那盏玉兔灯,小时候的事,她大都不记得了,但对这盏灯却有股莫名的亲切感。她把灯拿起来,用手转了转。忽然想起梅令臣昨夜说她的两只玉兔,比这只还要绵软可人,他爱不释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