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蓝神色淡淡的, “她是我师妹, 不是上官家的人。”
“啊?”采绿瞪圆了眼睛, “什……什么意思?她也是姑爷的人?”
采蓝点了下头。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好隐瞒的。红药是公子早就布下的棋子。今日红药跟她过招, 其实也是做给朱承佑看的。
朱承佑已经怀疑身边有个暗桩,只是一直没怀疑到上官家的人身上。红药作为晋安王妃的贴身婢女, 会点拳脚功夫也是正常的。而且京城到西州路途不近, 上官家不可能真的派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丫头陪在出嫁的女儿身边。
“你们飞鱼卫究竟有多少人?”采绿好半晌才问。
“师父是禁军总教头, 会利用职务之便, 在禁军中物色好苗子, 暗中培养。此外他经常游历四方, 接济穷苦的孩子。所以飞鱼卫究竟有多少人,我也不知道。”
采绿来了兴致, 问道:“那他怎么保证你们听话?”
采蓝望了她一眼,似乎不太喜欢这个说辞。
“我的意思是,总会有人不忠心,你们当中就没有出过叛徒吗?”
“自然有。”采蓝仰头望着夜空, “但他们下场都很惨。而且我们多少都有关乎身家性命的东西在师父手上,所以只能听命行事。”
采绿撇了撇嘴,“听起来你师父也不是好人,拿那些东西来威胁你们帮他们卖命。”
采蓝看着她,沉默了片刻。认识这么久以来,两个人虽然共事一主,但很少聊天。今日也不知怎么了,采蓝会说这么多。大概是她奉命保护小姐,小姐却受伤了,触动了心中的结。
“也不是。你从未经历过饥寒交迫的苦,所以你不会明白的。当你连活下去都很困难时,有人给一屋以蔽身,一粥饱腹,你便会万分感激,若没有师父和公子,可能我们早就不在世上了。所以我们是心甘情愿的。”
采绿还是觉得很难懂,她是家生婢,虽为下人,但除了练本事吃的苦,吃饱穿好都不成问题。而且小姐个性宽和,从来不为难下人,更别提拿身家性命相要挟了。
“罢了。我们本来就不是一个世界的。”采蓝拍了拍采绿的手臂,宽慰道。她只是找错了谈心的对象。
屋子里,梅令臣坐在床边,拿布擦着苏云清的脸庞。他没有关门,外面说话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进来。
不知为何,在这个静谧的夜晚,那喁喁私语落在他的心头,非但不觉烦躁,反而无端地生出几分烟火气。
忽然想起从前,他被苏家的少爷和小姐欺负,吃不上饭,晚上饿得睡不着,躲在厨房的窗外,伺机偷点东西吃。苏云清发现了以后,就每顿省下点糕饼果子,偷偷地塞给他。那每个躲在厨房的窗外,啃着的糕饼,竟然成了他少年时代最难以忘记的美食。
苏云清动了动,她仿佛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重新经历了遍她过往的人生。她缓缓睁开眼睛,脑袋就像被千斤重的东西碾压过般,视线一时之间无法聚焦。
等她看清楚眼前的人以后,起身一下子抱住了他。他身上的香草气息,如同美人步出洛水,令人魂牵梦萦。
“七七?”梅令臣抬手摸着她的后脑勺。
“六哥,我都想起来了。”苏云清用力地吸了吸鼻子,“所有的一切。让你受苦了。”
梅令臣笑了笑,终于感觉到怀里的人不再跟自己隔着一层,问道:“头还疼吗?”
苏云清退开一些,摇了摇头。
她的睫毛夹着晶莹的泪珠,微微扑闪着,像蝴蝶的翅膀。两颊有淡淡的红晕,犹如春日的桃花刚攀上枝头。
“我……”苏云清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此刻的感觉。像一个摔碎的娃娃,重新被拼凑起来。
“不用说,我都明白。”梅令臣适时地说道。
她仰起头,与他四目相对,千言万语似都凝在了唇齿之间。他们有种从小到大的默契,的确不用多说,一个眼神就能明白。
苏云清咽了口口水,很想吻他。她刚这么想,便凑过去碰他的嘴唇,然后用力地抱紧他。
本是风平浪静的海面,忽然犹如惊涛拍岸,一时卷起千堆雪。
梅令臣被她压在身下,忍不住提醒道:“小心你的伤。”
“不管。”苏云清吻他的下巴,然后是喉结,感觉到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
她得意地笑,想起小时候夸他又香又白,他还害羞地红了脸。
此刻,他已经不是那个腼腆又寡言的男人,而是她的夫君。
她躺在他的胸膛上,浑身香汗淋漓,微微喘气。
“六哥,我有很多话想跟你说。”
梅令臣抬手轻抚她的后背,声音暗哑,“一会儿你有力气再说。”
……
采绿听见屋里的动静,以为是小姐醒了,赶紧走进来。可是走到内室的门外,才发现不对。床帐已经被拉下来了,地上散落着衣服。被风吹起的床帐一角,露出里面香艳的光景。
采绿赶紧捂着眼睛,把门轻轻关上了。
她退到屋子外面,深吸了口气。夜风吹过来,把她脸上火烧般的感觉吹散了一点。她心想,姑爷也真是的,小姐才刚刚醒来。可见到两个人如胶似漆,又莫名地有些安慰。
待到更深夜阑,周围已无人语。苏云清靠在梅令臣的怀里,身体已经疲累,大概是睡了许久的原因,精神尚可。
她的两条胳膊抱着梅令臣的脖颈,能感觉到他的呼吸就在头顶。
刚才两人已经将情话叙得差不多了,此刻她终于想起正事。
“六哥,我想起了那时失踪的事。”
梅令臣闭着眼睛,轻轻嗯了一声。朱承佑已经大体跟他说过,所以他还算有心理准备。
“我好像看到了一群私兵正在操练。”
梅令臣睁开眼睛,“私兵?”
苏云清点了点头,微微撑起身子看他,“人数似乎还不少,那时我听到他们说什么计划之类的,然后被发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