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鱼鼻尖冻得通红,朱弟则吸着流涕,两个孩子仰头可怜巴巴地问道:“郎君,停工之后,吾等还能住在矿上的棚屋里么?”
在过了一个月正常人日子后,过去两三年挨饿受冻的流浪生活,他们当真不想再回去了,在煤窑能吃上热饭,夜晚挤在通铺人堆里暖和,这就足够,更何况第五伦还不是个黑心的。
第五伦却道:“不行。”
张鱼、朱弟满心失望,第五伦却复道:“矿要关停数月,汝等在这吃什么?煤块还是雪?且随我回第五里去。”
这是愿意长期收留他们的意思,两个孩子大喜,在雪地里就稽首下拜,第五伦让他们起来,将雪拍了,进去暖和的屋里。
第五伦是观察过,二人分别被父母抛弃,不是血亲兄弟,却能在两三年里相依为命,确实不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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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鱼在矿上极为勤快,不搓煤球时也到处钻着找事做,想学一门手艺。朱弟虽然不太敢说话,但做事也算老实,听说他家里遭灾前阔过,朱弟进过小学,学过些字。
“汝等记住,我家不养闲人。”
看着正长身体,每天不管怎么吃都觉得饿的张鱼、朱弟,第五伦知道,将他们安置在哪最合适。
“但第五里庖厨中,确实还缺两个打杂的人手!”
……
去了趟第五里,安顿好两个孩子,又跟第五霸商量腊日祭祀事宜,第五伦又匆匆返回常安。
“有件事,伯鱼还得当心。”
在拉着最后几车煤球前往常安途中,第四咸低声向第五伦汇报了近来在东西市坊流传的消息。
“就是前些时日,那些在街头大谈功崇公救了你的闲人,近来却开始诋毁你!”
哦,这么快就开始了么?那功崇公王宗,果然不是个做大事的人啊,就这还跟他计较。
第五伦笑道:“彼辈说了什么?”
第四咸道:“说伯鱼忘义,将获救的恩情转头就忘,出入功崇公府邸傲慢无礼,还总盯着功崇公爱婢的大腿看!”
“咳咳……”
第五伦顿时无语,这种低劣的诽谤,王宗不至于吧,莫非是那个曾为看门小卒,没甚么见识的奉新公王兴让人传出来的?
第四咸道:“雪沾了炭,不黑也黑。伯鱼,这谣言中伤于你,吾家售卖煤球的车乘如今散布在常安城北,是否要还以颜色?”
“且让我想想。”第五伦让第四咸不要轻举妄动,他最近胆子真肥啊,也可能意识到两家一损俱损吧。
京师今日景致与平常截然不同,宛如龙甲飞花飘满古都,常安城抹上了淡妆素颜。
回到宣明里时,第五伦还驻足看了会对面的定安馆,高檐上凝结着冰晶,阳光一照剔透明亮,冰雪中这古朴宫殿煞是好看。
进了里中,道上的雪都被扫到两旁,但也留下了车辙印,第五福先咦了一声,告诉第五伦,有辆车一路行驶进了他们家——其实已是王隆名下的院子。
但王隆、景丹这几天回长陵去了,应该不在啊,也就扬雄常来,但他穷苦到买不起车。
正想着老师,扬雄却在侯葩搀扶着,一瘸一拐地从院子里出来,看得出是喝过酒的,见到第五伦后,便指着他道:“伯鱼回来得正是时候,有人来寻你。”
“何人?”
扬雄低声笑道:“年轻女子,还带着个孩童……”
关我什么事!老师你这话有歧义啊。
等进了院中后,果然看到里面还停着安车,华盖上积了雪,车舆的花纹可比他家这辆破车漂亮多了。
第四喜匆匆过来禀报:“郎君,来人自称是茂陵马氏的淑女!”
“莫非是马援的妹妹?”
第五伦那天脱罪,亏得中垒校尉马余相帮,可事后亲自去拜访,马余却闭门不见,似乎想和他、以及逃犯马援马文渊彻底划清界限。
以至于第五伦都没机会告诉马氏,马援去了何处,按照那厮的性情,恐怕也不会知会家人,这都快半个月,小马哥家里终于有人忍不住来问了?如此也好。
第五伦拍了拍身上雪花,随第五福进到屋内。
屋子里烧着第五伦让人打制的小煤炉,少女穿一身貂裘,正伸着白皙的手烘火,看样子也是刚到不久。
而她一旁则是个四五岁的小少年,坐在榻上瞌睡连天。
听到脚步声,这机敏的少女立刻变了姿态,足闲二寸垫在臀下,肃容而坐,平肩正背,固颐正视,臂如抱鼓,小手也藏回了袖子里。
礼节很足啊,不愧是茂陵大族。
第五伦看清了她的模样,乌发上有玉笄,应已过了15岁。眼睛挺大,肌肤白皙,一看就是养尊处优的豪家女子,但容貌还没长开,亦或是天生娃娃脸,用前世的话形容就是……“白瘦幼”。
第五伦作揖:“第五伦在此,不知淑女是……”
“第五郎官,今日前来叨扰,实是出于无奈。”
少女举手加额,朝第五伦行礼,做了自我介绍。
“家父字讳文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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