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三婆坐在矮凳上频频回头往西厢那边瞧,手里的丝瓜络在瓷碟上转了一圈又一圈,见着彩娟出来连忙扬起手小声唤她,“吉祥家的,你来一下。”
“嗳。”彩娟脆声应了,抿嘴笑着走过去。
何三婆伸长了脖子瞧瞧那边的动静,没好气地转头瞪着她,压低了声音,“你是不是傻,村里那么多勤快媳妇你不请,你请她们做啥!别人不说,你看李二月家的,做活不比别人利索?”
她朝抱着炸花生米罐子从灶房出来的中年妇人努努嘴,将手里的瓷碟放进旁边装着清水的木盆里,快速地在围裙上擦了几下手,掰着手指头继续道:
“她家五个娃子,大的也到了说亲的年纪,她男人没什么本事还得管着小叔子的亲事,家里还有两个老的。帮自己村里人不比帮外人强吗,咋想的你!”
她知道吉祥事事顺着这婆娘,要发善心也得想着村里人吧。以前大伙是欺负她,现在不也专门跑来给她撑腰帮忙干活了么。
再说那郭六娘还带个瞎眼的闺女,多一张嘴吃白饭不说,有个娃子绊着能好好干活吗!
要不是因为以前嘴臭得罪人,她都想介绍家里人来做工了。
老三媳妇嘴甜爱笑,手脚麻利人又机灵,娃子放家里她来带,这里有肉吃还有工钱,谁不心动。
彩娟笑着摆手,弯下腰小声道歉,耐着性子解释。
“是我对不住大伙,想得不够周到。我家欠着景公子大人情,景老爹怕我们忙不过来帮忙招了个杂工,我这也不好拂了老人家一片好意不是。”
“以后要是铺子里有什么能用上村里的,我们肯定不会忘恩负义,三婆放心,我们不是白眼狼。”
何三婆活到这把岁数是个人精,这番话一听就明白了。
暗忖这婆娘果然懂人心会说话,不着急辩解先把错揽身上道歉安抚人,再变着法解释这事错不在她,又下了承诺表明自己的立场。
她就知道,在那种吃人地方待过的人哪有什么小白花。
在村里遭人排挤愣是一声不吭低头硬扛了下来,但凡她要是耍点手段,随便跟谁家汉子闹点幺蛾子搅一搅,也够让人夫妻打几回架了。
“哦,是景老爹啊,那,那没事了。”何三婆瘪着嘴赶苍蝇似的挥挥手,转过身子继续洗碗碟。
景老爹是什么身份,人家做什么决定轮得到她来说三道四?
“嗳。那我去灶房跟朱姑娘商量点事,你先忙,累了就歇着。这些不着急,我晚上有空自己洗就好。”
“歇什么歇,我像那偷懒的人么。”何三婆翻了个白眼,三下两下洗了个碗放进清水盆,“要干啥赶紧去,别在这碍手碍脚。”
彩娟抿嘴笑笑站直了身子,正想去灶房跟朱萸商量把今天没卖出去的熟食和凉菜分成小份,让村里人带回去给家里人添几个菜。
见到拎得两手满满当当的胡杨两兄妹从后院侧门进来直奔灶房,便打消了念头抬脚往前堂去。
买了油纸又买了一摞封好的点心,哪还用得上她来操心,朱姑娘心里有数的。
“我们回来啦~”胡椒拎着东西笑嘻嘻地踏进灶房,抽抽鼻子,“好香呀~”
一眼扫过长条桌,脸上笑容顿时加大了力度。
加了半熟摘下来储存过冬的南瓜,酸菜鱼金黄汤底,冒尖的鱼片上面点缀着新鲜的青红线椒段。
三黄油鸡做成的白斩鸡皮黄肉白,底下垫着碧绿的生菜,旁边的小碟子里分别盛着油汪汪的姜蓉和酱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