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个馄饨包完,舒映桐起身去水井边洗手,那边的压低的说话声也落入耳朵里。
“算了吧....不要为我再....”
“莫要在人前失礼,有话等回去再说,好吗?”
“可是....”
“嘘,别说话,恩公出来了。”
舒映桐甩甩手上的水,回头望了一眼邱娘子。
二十四五的年纪,乌发间夹杂着白发,凹陷的眼眶令眉骨看起来有些高。
垮下肩膀垂着脑袋不安地看着交握在一起绞得发白的手指,半新布裙因为坐着,裙摆遮不住磨毛了鞋面即将顶破的布鞋。
正值壮年的年纪,也是上有老下有小的年纪,连病都不敢得的年纪。
按照原先的药方来看,这两口子的家底怕是已经掏空了。
景韫言把药方递给邱云阳,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邱娘子,还是如实叮嘱:
“按照这个药方抓药,一天两副,连吃半月,切记不可断药。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底子太差,你家娘子的病还得细养。”
“多谢恩公,大恩不敢忘,日后若有用得上小生的地方定当竭尽所能!”邱云阳扶着媳妇郑重行礼告辞。
景韫言负手站在院子里望着夫妻俩搀扶离去的背影,院外响起一阵剧烈的咳嗽声,还有渐行渐远邱云阳心疼的宽慰声。
回头看见舒映桐站在旁边神色淡漠的望着同一个方向,默默牵着她的手按了按手心,“在想什么?”
“贫贱夫妻百事哀。”舒映桐淡淡出声,垂下眼睛轻轻回握他的手,“有的人不得不低下头为家人做出牺牲。”
拿了药方,未必能遵医嘱。
“救急不救穷,萍水相蓬,我也只能做到不收诊费,尽量开平价的药材。在世间疾苦里挣扎的人太多,除非跟你有关,其他的,我顾不得那么多。”
他回身站在她身前勉强扬起嘴角,即便他不缺钱,那也不是见穷就帮的。
行医之人见得最多的就是那些在病痛面前无能无力的人,早就练就了一副铁石心肠。
偶尔行善,却做不到时时行善。
舒映桐仰头静静看着他,这个风光霁月一身清贵的人在村里给人看诊来者不拒,让繁陵城回春堂拉来几车药材。
心叹他宠她的方式总是很特别,很实在。
“你在做什么。”她眯起眼睛冷冷地看着越来越近的俊脸。
“嗯?你看我看得入迷,又抱我,难道不是想我亲你么?”他乖巧地眨眨眼。
她抿嘴若无其事地放下手转身往外走,暗骂了一句真是美色误人,什么时候上手抱腰的完全没印象!
他望着她绷得笔直的背影偷偷笑弯了眼,长腿一迈追上去牵她的手指,“等我呀,我陪你一起去!”
“黏人。”
“凤凰鸣矣,于彼高岗。梧桐生矣,于彼朝阳。”他低头凑在她耳边轻声说,“凤栖梧桐,我栖你~”
舒映桐转头冲他礼貌一笑,抬手便拧上他的耳朵,“放过诗经好吗!”
“疼疼疼~我错了我错了~”他苦着脸捉住她的手把耳朵解救出来,“给些许脸面…”他委屈地冲她努努嘴,示意后面还有看热闹的。
舒映桐冷着脸转头,郭六娘立刻抿紧嘴角低头,用草木灰搓猪肚搓得飞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