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王亲自出口相邀,禹缭原本就为此事而来,若是不应,刚刚也不会说如此多话,这会儿见嬴政开口,自然是一口就应下。他活到这把年纪,虽说已看淡名利,但他膝下还有一徒弟,正值壮年之时,本该出仕用胸中所学做一番大事,如他一般闲云野鹤藏迹山野之中,从此默默无闻,未免可惜,更何况鬼谷一向讲究顺势而为,先出世而后避世,若无一番历练,纵然年老之后王敖归隐山林,心境之中亦留下遗憾,若是如此,不如自已此时趁着心未定,不如助他一臂之力。
而秦国在诸国之中,实力最强,眼见秦国逐鹿天下之心人皆尽知,在秦国之中,必有他们师徒用武之地,而嬴政又素有贤名,只是不知秦王为人究竟如何,禹缭这才带了徒弟想过来一探究竟,更何况还有私人因私夹杂其中,禹缭这才在咸阳待了六日之久,今日魏辙有意相邀时,他才会欣然应允,若是嬴政当真礼贤下士,必会亲自求见,而嬴政若是浪得虚名,纵然秦国强横,禹缭也并不打算在秦继续久留,今日与嬴政会晤,禹缭心中松了一口气的同时,才算真正决定留下来。
他瞧得很清楚,嬴政此人性格坚毅隐忍,想要招揽自己之时竟能以一国之君身份,如此纡尊降贵,这样的人一向都有大野心,平日蛰伏则已,若是一鸣,必定惊人!虽说眉宇间森冷之气重了些,但若是看在那位晚辈的份儿上,若他往后得天下之时肯爱惜百姓,些许瑕疵也非不能忍耐,毕竟人无完人!
双方都已谈妥,谈起话来自然是事办功备,顺利之至。待嬴政起身告辞之时,已是过去足有两个多时辰。嬴政来时禹缭故意考验这位君王品性,因此并未迎接,只是令王敖相迎,可此时他已为人臣,君臣之道禹缭心中清楚,身份转换之下,他也起身跟在嬴政身边,准备送他出门。虽说今日答应嬴政之邀,但他还有话与王敖交待,待得明日走马上任,才会迁入嬴政赐下的府中,因此今晚师徒二人仍是歇在馆驿之中。
一行人至房舍之中出来,外头大堂之内已经是东倒西歪睡了一地呻吟惨叫的人,堂内原本摆放整齐的案几早已由人抬到两边叠好,露出中间一片宽敞之极的空地来,公羊式此时正仗剑立于其中,他身边一溜倒在地上起不来的人,脸上带着温煦的笑意,一见到嬴政出来时,手中长剑一收,动作潇洒利落的将长剑又挂回腰侧,连忙朝这边赶了过来。
“主公事情可已谈妥?”公羊式笑容温文尔雅,但此时任谁也不敢再小看这个看似文弱书生,实则下手黑辣无比的中年人。虽说地上还躺着不少的人,但也有那忍得疼痛的,呲牙咧嘴的站了起来。嬴政点点头,眼神漫不经心的在场中扫了几眼,虽说这些人中没有出类拔萃的天才之辈,可好些人若是进入秦军队伍中,亦是已经够格。今日与禹缭说上一通话,让他心里隐隐生出想要组建一支间谍队伍的打算来,禹缭身边那名为王敖的中年人身手不差,这谋间一事又是由禹缭亲口提出,若是组建一支队伍交给他,恐怕能得到意想不到的结果。
“可有合心意者?”嬴政声音清冷的开口问了一句,公羊式迟疑了一下,眼里露出坏色,摇头道:“回主公,并无大能者!”嬴政一句话,他已闻弦歌而知其雅意,在他看来这馆中实在无甚人才,但有几个却是蛮力颇大,只是不知品性如何,又能否吃苦受累,因此有意出言否决众人,场中原本不管揉着腰‘哀哀’直唤者,或是勉强支持着站起身的人,一听他这话,都不由对他怒目而视,有几人大声喝道:“先生身手不凡,某等心生佩服,然士可杀不可辱,某等败于先生之手,纵然将这条性命交于先生手上,亦不会皱半下眉头,可若先生出言辱某,纵然某技不如人,亦要再向先生讨教几招!”
说话之人声音洪亮而厚重,夹杂着一丝怒意,公羊式眼角余光依稀能看到一个身材瘦弱之人,约摸二十来许,还捂着胸口,脸色涨得通红,直直盯着他。嬴政微笑,眼里一片冷意,他今日出来已经够久,不欲再多加停留,公羊式知他心意,揖了一礼,回头大声道:“不服者,尽可如数站出!”他话声平和
,可是语气里却带着说不出的蔑视之意,当下许多人面孔涨得通红,但想到他手段,有人悄悄揉着伤处,已经打了退堂鼓,脚步不自觉的往后退。刚刚那大声说话的青年,与许多血性浓重者,满脸屈辱之色的站了出来,倒是好胆色!
干间谍工作的,需要的就这样的胆色!嬴政冲李斯点头,自己却已经双手倒缚于身后,朝馆门处走了出去!
李斯走到那群站出来的人中,也许是之前公羊式出乎人意料的表现,让这些人心里觉得李斯这样外表儒学之士者,说不定也身怀武功,因此看他走来,众人满眼警惕,不由倒退了几步!李斯哭笑不得,但被人害怕的感觉却极好,他咧嘴笑了笑,看到前头嬴政领着蒙骜等人已走远,也怕与大王离得远了等下马车被驱走,魏辙那老头子黑心黑肝的,这样的事他肯定做得出来,因此长话短说:“尔等出列者愿意随吾家主公者,可跟随上来!”他一说完,那些还满眼警惕之色的人,顿时愣了一下,接着脸上露出狂喜来,见李斯不回头的走了,众人相互看了一眼,连忙相互扶持着走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