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想到此处,嬴政忍不住笑了出来,抚掌而笑:“墨翟先生真乃奇人矣,墨家实在大大出乎某意料之外!”他说完,顿了顿,那中年人听到他夸奖墨家时,脸上也露出欢喜以及与有荣焉之色来,说了一句愧不敢当,只是背脊却是挺得笔直。嬴政对此人越发感到好奇,若是墨家之中诸人都是这般性格,而非黄于淳那般,看似大义公道,实则心中亦存了争名夺利的心,这墨家亦并不是如同嬴政想像中一般可恶了。
像黄于淳那般,每回刺杀自己与自己做对时,都打了大义之极的旗号,看似名正言顺,实则若是此人当真无愧于心,且又未心怀名利,便不用每回与自己做对都如此大张旗鼓,尤其是阻拦张良一事,更是暴露了此人性格,使嬴政对其厌恶甚深,连带着如今与墨家有了关系的歧山都令他厌恶无比。
“不知郎君可否需要某带路?某原是魏人,对魏地十分熟悉,并自魏来秦不久,若有某带路,郎君必定省事不少。”这中年人不知为何,脸上现出了几分急迫之色来,禹缭不动声色打量了这中年人一眼,又见嬴政微不可察的冲他点了点头,这才心领神会,回头便冲这中年人道:“不知郎君为何会改变主意,如今又要返回魏国之中?”禹缭外表仙风道骨,须发皆是银白,拿木簪固定在头顶,而胸前三尺长须更给他增添了几分悠然之气,再加上他头发银白,可是面容之上却并未现出老态,肌肤饱满红润,如童颜白发一般,使得众人在看到他时,极易对他生出尊敬之感来,这会儿他一开口说话,那中年人表情便是一整,恭敬道:“回长者,实不相瞒矣,内子久病,实需……”说到这儿时,中年人似是有些难以启齿,看到嬴政等人目光落了过来时,他咬了咬牙,接着道:“实需钱医治,郎君若是能用得着某之处,便与某一些钱币,某定会保郎君路途平安。”
原本替人消灾,拿人钱财是天经地义的事情,这天底下剑客被人所雇得钱贱者不在少数,这中年人竟然说起要钱时是这般模样,倒令嬴政有些好奇,对于他来说,区区一些钱财自然不在话下,可他这一行乃是前往云梦山有事,自然不能随意哪个人都能带在身边,不过这中年人若是能将他带到魏国,给些钱财亦是无妨,怕就怕是,这中年人乃是另有目的,想打听他行踪,欲害他而来。不过此人若是所言当真,花些钱能收买人心倒也不错,嬴政想了想,冲王贲使了个眼色:
“前往魏国便不必了,但某亦敬君乃是重情之人,四海之内皆兄弟,既然君有难,便先用此物应急,往后若是有缘,纵然君不去魏国,亦有再度相逢之时。”嬴政说完,冷淡的冲他点了点头,王贲从腰侧掏出一个布袋来,‘咚’的一声便掷到了桌子上,这个声音极其响亮,足以证明这袋中恐怕钱财不在少数。周围人听得这声音,顿时便都忍不住‘咕咚’一声咽了口唾沫!能在这个时候入住馆驿的,除了一些似嬴政这般有急事外出,又欲掩人耳目的情况之外,其余诸人若是大商人,早在各自安营扎寨了,比在这馆驿之中枯坐一晚来得要舒坦得多,因此在这馆驿之中的,几乎都是剑客,而这些人除非混得特别好的,否则大部份的人都是两袖清风,此时听到如此多钱财落在桌上的响声,不少人便都偷偷往这边看了一眼,后悔没有像之前那中年人一般过来说上几句了。
“无故受人钱财,实非某之愿也,某愿……”那中年人并没有伸手去接钱,反倒是犹豫了片刻,摇了摇头。嬴政见他这样子,微微笑了笑,俊美的脸庞上带着矜持与疏离之意,良好的教养与优雅的养淡便在不经意显露了出来。这种极为浓郁的贵族之气很轻易便能使得人心中生出胆小与畏缩之感来,那中年人果然愣了一下,接着表情更恭敬了几分,嬴政虽然这一趟出来穿着打扮皆是与一个寻常剑客相似,不过他本身气质却并不是一袭粗布衣裳便能掩饰的,伸出手指在桌上敲了敲,温和道:“无妨,往后某亦有难时,说不准还有用得上君之日,只要君在咸阳之中任职,某要寻君,又有何难?”
他态度并不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甚至对于一个陌生求上门来的人亦是彬彬有礼,不过也正因为这种彬彬有礼,使得那中年人眼神更加复杂,半晌之后嘴唇动了动,叹息了一声,拿起桌上的钱袋,起身冲嬴政深深躬了下去,低声道:“今日郎君助某之情,某铭记在心,若他日郎君有难,某定当不负郎君今日恩情!某不敢打扰,这便辞去。”说完,又看了嬴政一眼,目光又在禹缭等人身上扫过,分别又冲他们行了礼,这才又退回了他之前的位置之上。
有了这中年人的模范,许多人便都蠢蠢欲动朝这边而来,想要讨些便宜,王贲嘿嘿笑了几声,见到不停有人上前来自我推荐,顿时将自己手中那把被擦得明亮的由锤炼出来的纯钢打造的巨剑往地上一放,‘哐’的一声巨响,那巨剑竟然剑尖入地好几寸,那地上由青石铺就而成,这剑竟然能刺得进去,且一刺进去,那青石上便四分五裂的现出蛛网似的纹来,这情景吓得众人眼珠子都险些滚了出来,王贲轻易一放剑便刺入地中,一来证明这剑重量惊人,而王贲刚刚拿剑时轻而易举的模样众人都瞧在眼内,足以证明王贲臂力有多令人吃惊了。二来则是证明这剑锐利无比,许多人看王贲的目光时带了忌惮与害怕,亦有人看着那长剑时,目光中闪过渴望的光彩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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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多人注意力转移了,目光顿时都被王贲拉了过去,王贲也不惧,只挑了挑眉,言道:“若有自认武艺过人者,只消与某比试,若有胜出,要见主公某自然无话可说,否则便各自归位,休要再来纠缠!”他这样一说,许多人顿时便都朝他看了过去。王贲臂力过人,又武艺过人,对上这些郁郁不得志的普通剑客便一面倒的将其死死压制,连那被送回鞘的长剑都未被拨出来,几乎一腿一个,踢得人再无还手之力,那之前收了钱的中年人见到情景时,眼睛之中顿时放出异彩来,原是想要上前的,不过摸了摸胸口间,又叹息了一声,无奈的坐了回去。
刹那功夫间,便有不少人被王贲打到在地起不来,馆驿之中的人想来是早已经见惯了这种打斗的场面,因此半晌也未有人上前来制止,王贲打倒如此多人,回来时竟然连汗珠也未落半滴,禹缭看了他一眼,突然间笑道:“子贲年少有为,果然虎父无犬子!”说这话时,蒙武也跟着点了点头,禹缭却又继续道:“只是蛮力之道虽然使用得好,但若是以真力相助,则是相辅相成。”王贲是何等精明,一听这话,顿时眼珠转了转,嘿嘿笑了两声,便凑了上前来,跪坐在禹缭身侧,嘻皮笑脸道:“请禹公教小子。”
禹缭并未说答应,也未说不答应,只是微微笑了笑,不过他既然没有反对,王贲哪里看不出来他就是答应了,顿时喜滋滋的又是替他倒酒,又是替递菜,忙得倒是不亦乐乎。在这行馆之中歇了一晚上,禹缭既然答应了教王贲一些简单的武功与真力心法,干脆也将蒙武带上指点了几句,几人在行馆之中修习了一晚真力,早晨起来时也没有疲累之感,反倒颇有些神清气爽的感觉,离开行馆时嬴政让人多扔了一把钱在桌案之上,这才出了行馆大门。
昨夜时见到的神秘中年人此时早已经不见了踪影,是在黎明时分天色漆黑时便离开了行馆之中,众人也不以为意,既然决定了要从新郑入魏,一行人自然便改了方向朝南阳郡而去,马车早已经是准备妥当了,昨夜时行馆的仆童将马儿照料得极好,众人分别各自上了马车与马匹之上,这才朝着南阳郡方向奔驰而去。
路程虽然赶得不慢,但亦并未有多快,到达南阳郡时不过才花了四日功夫而已。如今的南阳郡早已经与之前变了个模样,城墙等早已经被拆了重新建造,如今已完工一半,看上去颇为气派不凡,南阳郡守正是嬴政亲自任命的卫腾,如今看来,这小子在战事上是把好手,连在政事上亦不含糊,王贲特意看了南阳郡城头一眼,没有看到卫腾身影时,他脸上不由露出笑容来,卫腾自任南阳郡守开始,心里便对王贲充满了怨念,认为当初都是他胡来才害得南阳郡被损毁严重,以致于嬴政将他派到此处,对他可是责怪颇多,若是如今被他逮到,说不得又要被他埋怨一通。
虽然王贲不怕谁,但若是与他打架他半点不皱眉头,可卫腾偏与他念叨个没完,实在令人头疼得紧。嬴政一行人穿着打扮俱都简单,因此那前后方守城的人见到嬴政等人时亦并未有人怀疑,交了路引印了记之后便顺利进了南阳城中。南阳城之前离被项燕攻城还未有一年时间,可是如今却是早就恢复了之前繁华与荣盛,四处除了有居住的庶民之外,还有不少商贾铺摊等,热闹不在咸阳城之下,来往行人亦是络绎不绝,嬴政一行人走在其中许多人都好奇的看了过来,不过这南阳郡中亦不乏穿得光鲜者,因此众人只是看了看,便都各自转过头去。
在城中转了一圈,嬴政对于自己任命卫腾为守越发觉得满意了起来,卫腾此人能文能武,打仗智计百出,连治理城池亦都有自己的一套,实是可称是个人才!他心中满意,只是看了看南阳郡如今已建成的两个城墙中防守稍微弱了些,想到如今咸阳城兵工坊之内欧冶青现还研发的一种新制床弩,顿时决定回头便运送一批过来!
几人在城中转了一圈,买了些干粮等物又重新出了城,又朝新郑而去。如今新郑在魏、楚二国的把持之中,韩国许多贵族与王室虽然尽数被灭,但如此一来,却是激起了许多庶民心中的愤怒,如今各地俱都乱糟糟的一团,再加上拿下新郑的乃是楚、魏二国联手,如今两国虽然交好,结为盟友,但在这一地方的治理上却是颇为尴尬,谁也不想放弃这新郑,要知道这地方虽然不大,但正处要道之中,若是谁拿下这地方,自然往后是好处无穷。可惜两国不好明着撕破脸,魏国实力较弱,而楚国虽强,但一分为三,若是不将实力合而为一,又无法完全压过魏国拿下新郑,更为重要的是,楚国自己尚且未完全安定,自然不可能同结一心与魏抗衡,都想着要拉笼魏国,以壮大自己实力,如此一来,新郑这地方自然变得尴尬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