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锦屏一声冷笑,说:“这忤逆子,当初不好生照顾老娘,现在要被处死,到要麻烦他老娘来白发人送黑发人,伤心一回倒也罢了,还要替他料理后事,早知今日何必当初?我听说他这之前没有好生照顾他母亲,所以,他母亲对他是很有怨言,在他被关押在大牢之后,他老母就从来没有来过探访他。既然这样,又何必去麻烦老人家已经七十多岁的人了再来替他料理这种后事?还是让他自生自灭吧,就说没通知到。”
沙司房忙不迭答应,躬身施礼,转身便要出去。
陆锦屏想想又觉得不妥,所谓虎毒不食子,他母亲尽管以前没有来探望他,行刑前未必就不会来,也不能由此对得出结论老妇不愿意照料收敛他的尸骨,既然这件事情他提出来了,还是应该替他把话送到。其实,行刑时间和死囚尸体的处理,就算他不提,衙门也有义务通知给他的家属,特别是尸骨的处置,理应征求他们的意见,只有在死者家人明确拒绝,不到现场收殓的时候,朝廷才能对尸体按照规定进行处理,这才是符合规矩的,自己刚才的做法还是过于武断。
于是,陆锦屏叫住了沙司房,说:“还是通知一下吧,他们老母住的得远吗?时间可不等人。”
“不远,就在城外乡下,也正是因为这,所以我才觉得这忤逆子当真不孝,母亲就住在城外乡村里,身边已经没有亲人,无依无靠,他在城里吃香的喝辣的,却从没想过老母。这会子马上就要被处决了,倒想起让他老母来替他收尸了,实在是可恶。”
陆锦屏点点头说:“他不仁咱们不能不义,还是通知一下他老母吧,看看他老母的态度,这个是我们衙门应该尽的义务,至于他老母该怎么处理由她自己自行决定。”
沙司房忙点头答应,说马上派人去通知,这才告辞走了。
到了下午时分,沙司房又来禀报陆锦屏说,他老母说了,这忤逆子生死由天,他不管的。陆锦屏摇摇头说:“自作孽,不可活,只能由他去吧,你们准备草席,行刑之后按规矩将他葬在乱坟岗,还是跟仵作说还是把坑挖得深一点,别让野狗刨了。”
沙司房忙答应。
次日。
行刑时间定于正午时分。
大清早起来,陆锦屏便听到外面两个小丫鬟说话声。陆锦屏原来自己的生活是由叶青青照顾,但看她忙不过来,便让叶青青挑选了两个可心的丫鬟,帮着她料理家务。此刻陆锦屏听了这两个小丫鬟在院子里堆雪人,商量着用什么来做雪人的鼻子,尽管他们声音比较轻,可是古代的窗户是不隔音的,用白纸糊的,所以还是传到了陆锦屏的耳朵里。陆锦屏不由愣了一下,下雪了吗?
这个冬天都快过完了,马上就到了春节,下的雪却屈指可数。上一次他们到云崖山遇到暴风雪很大,可随后两天便是艳阳高照,雪很快就化了个精光。
从那以后一直到昨天,都是干冷,刮寒风却没有飘雪花。昨天下午眼看着天空跟铅块似的,估摸着可能会有一层雪,还真的就下起来了。
今天要行刑,却飘起了大雪,尽管雪是冬天应当有的景致,可是总给人一种七月飘雪的冤情场景。这让陆锦屏心里不禁咯噔一声,呆了片刻,不知怎么的叹了口气,然后慢慢坐了起来。
正在门口望着外面两个丫头堆雪人的叶青青,跟他似乎有感应,扭头看见他,赶紧快步过来说:“你醒啦,我跟他们说了,这两个疯丫头不要吵,她们好像没见过雪似的,那么高兴,咋咋唧唧的。”
“小孩儿嘛,肯定的,都喜欢下雪。反正我也差不多该起床了。”
叶青青说:“说的也是,要再过一会儿你还不起床的话,我可就要叫你了,赶紧穿衣服吧。今天可是要去监斩的。”
叶青青从火铺的竹篾烘笼处拿来了陆锦屏的贴身衣服。到了冬天,陆锦屏的衣服都是叶青青早上估摸着他快起来的时候,把衣服放在火炉竹篾编的罩笼上烘烤暖和了,这样陆锦屏穿起来就不会觉得凉了。
陆锦屏已经习惯了叶青青的无微不至的照料,她笑了笑,穿上暖烘烘的衣服,在叶青青的服侍下,把官袍穿好,然后坐在了梳妆台前。叶青青站在她身后帮她开始梳理长发。
头发梳好挽了个发髻,然后,两个小丫鬟已经知道爵爷起来,赶紧端来了热水,服侍陆锦屏洗脸漱口,然后戴上官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