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都道清朝皇帝勤政,其实清朝皇帝的勤政是被逼出来的,全国人口百分之九十五以上都是汉族,蒙回藏及西南各族占了百分之四,旗人包括被归化的汉军八旗,连百分之一都不到,以人口占比极少数去统治人口占比绝大多数,偏偏还血债累累,种族矛盾异常尖锐,稍微松口气都不行。
汉族皇帝可以几十年不上朝,可以怠政,江山依然稳如铁桶,但清朝皇帝不行,稍微打个盹,就是族灭人亡的下场,清朝皇帝为什么不厌其烦的南巡?一方面是暴发户心理,江南花花世界,百看不厌,另一方面是显示天威,数万军马,浩浩荡荡,令人心生敬畏,最后则是以小恩小惠施加于江南的地主阶层,起到笼络人心的作用。
兰儿虽然明白这个道理,却不知该如何解决,总不能劝说咸丰解散军机处,把权力交还内阁吧,只能强笑道:“但愿老天爷有眼,把洋人大破短毛的消息尽快传来,我大清朝也可以喘口气了,皇上,天气炎热您要注意休息,让臣妾替您揉一揉吧。”说着,绕到咸丰身后,翘起兰花指,轻轻揉起了咸丰的太阳穴。
咸丰顺势往椅子上一靠,苦笑道:“洋人岂是善类?即便破了短毛又怎肯把苏松太常白白奉还?肯定会提出巨额勒索,或是再逼迫朕签署不平等条约。”
兰儿无奈道:“那总比被短毛占去了强,洋人只要钱,不要命,而短毛将来得了势,是要把我们抄家灭族,是要刨我旗人祖坟的,相两其害取其轻,我大清朝现在只欠缺时间,就当是破财消灾吧,在扑灭短毛之后,您可以集中力量清剿长毛、捻匪,再励精图治,休养生息,未必不能重现康乾盛世之风采。”
话是这么说,可是不久前洋人被炸沉了一艘军舰,又久攻不下,这已经给所有人的心头都蒙上了一层阴影。
“哈哈~~”咸丰的心里七上八下,表面上却开心的笑道:“其实我大清朝并非没有干练之才,比如湖南巡抚骆秉章,面对发匪肆虐与流民造反,他采内清四境、外援五省之策,支撑大局,同时革除弊政,开源节流,大力筹措军械船只,力保长沙不失,而这一切,都是来自于他的幕僚左宗棠的建议。”
兰儿也附合道:“左宗棠此人,妾曾有耳闻,以理学称著于世,是理学大家贺长龄与弟贺熙龄的亲传弟子,贺氏兄弟称其卓然能自立,叩其学则确然有所得,并与左宗棠结成了儿女亲家,后来一代理学名师陶澍也主动为他的独子娶了左宗棠的长女。
另前朝名臣林则徐也对左宗棠赞不绝口,称之为非凡之才,绝世奇才,临终前还以遗书再三推荐左宗棠人才难得,臣妾记得,发匪于两年前第一次围攻长沙之时,湖南巡抚张亮基以军事相托,左宗棠昼夜调军食,治文书、区画守具,终使发匪围攻长沙三个月不下,撤围北去,左宗棠攻不可没,妾以为,此人可适当提拨。”
“是啊!”咸丰叹道:“少詹事翁同书也是个人才,曾疏陈江防五事,曰:扼要津,联陆路,断岸奸,议火攻,增小船,朕认为颇有些道理,唉,这天下的人才,竟渐渐地专属于汉人,反观我旗人,多为庸碌苟且之辈,整日溜鸟听戏,不务正业,打江山难,坐江山更难啊,若是长此以往,纵使尽灭匪类,这天下还能再坐多久?当初杨坚以汉人之身篡宇文氏天下,朕以为为戒,可我旗人,着实令朕失望....”
说着说着,咸丰的声音越来越小,没多久竟发出了细微的鼾声,显然是睡着了。
咸古早上五点半起的床,二十出头的人,四个小时就撑不住了,兰儿暗暗叹了口气,美目中现出了一丝迷惘,如果咸丰真的英年早逝,旗人中还有谁可以担当大梁?
兰儿机械性的替咸丰按摩,满腹心事,也不知过了多久,外面突然有一名太监唤道:“启禀皇上,恭亲王有急事求见。”
兰儿立时柳眉一竖:“大胆奴才,竟敢惊扰皇上,该当何罪?”
这名太监才留意到,高踞龙椅的咸丰正闭着眼睛,当即吓的魂飞魄散,连连磕头求饶:“奴才该死,奴才该死!”
“罢了罢了,去传老六上来!”这时,咸丰缓缓睁开眼睛,无力的挥了挥手。
“喳!”太监如蒙大赫般,撒脚向回跑去,别看兰贵嫔平时一副笑吟吟的模样,可是在宫里说句难听话,宁可得罪咸丰都没人敢得罪兰贵嫔,这个女人的心计厉害着呢。
兰儿也取了块湿毛布替咸丰擦了擦脸,咸丰顿觉精神一爽。
很快的,满脸焦急的奕訢小碎步迈入殿内,“啪啪!”左右各拍了下衣袖,再一掸领口,这才下跪施礼:“臣弟叩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老六,可是有急事?先起来说话!”见着奕訢的神色,咸丰心里有些发毛,连忙问道。
出乎意料的是,奕訢并未如往日一样称谢起身,而是依然跪着,沉重的说道:“皇上,军机处刚刚得来南边消息,英夷已于西历六月二十七日全军覆没,自英军司令惠什以下近两万人被俘,英军旗舰韦林顿公爵号与三艘护卫舰,及其以下小火轮与运兵商船合计近百艘被俘,随军浙江巡抚吴文榕、署江苏巡抚吉尔杭阿与苏松太道吴健彰被俘,生死不明,随军绿营与陈村渔民已悉数降了短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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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咸丰刷的站起,脸面如死人般的煞白,这可是个晴天霹雳啊,准准轰中了心头!
“皇上,皇上!”兰儿也是俏面苍白,紧紧抓住了咸丰的胳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