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席上众人盘膝而坐,三杯酒下肚,周仓才把昨日流血冲突的事情告诉裴元绍。
裴元绍面沉入水,低着头喝了几杯闷酒,就听黄忠站起来说道:“你那二当家是我黄忠一箭射死的,若是旁人黄忠大可一走了之。但裴兄弟是周兄弟生死之交,黄忠自当给裴兄弟一个交代。裴兄弟说吧,黄忠甘愿一死谢罪!”
廖化见黄忠自行担当罪名,也忙要起身,却见一只低头不语的裴元绍举起手止住廖化,抬起头目光自张扬,周仓黄忠廖化刘表等人脸上一一掠过,最后停留在刘表身上。
刘表微微一诧,就见裴元绍缓缓起身,先是向刘表重重一抱拳诚恳地说道:“裴元绍御下无方,竟让他们做出这等败坏我双峰山规矩的事情来!惊扰了先生,裴元绍这里向先生赔罪了,还望先生大人大量,原谅在下这个!”
说完,裴元绍深深地向刘表鞠了一躬。
张扬不由地诧异裴元绍的聪明。既已得知刘表这个苦主尊崇的身份,与其纠缠不休,还不如借着周仓这层身份下坡,做出服软姿态。既给了兄弟面子,也显得自己光明磊落讲道理。不仅不至于得罪很有可能将来主掌一方的大人物,甚至能化敌为友将来跟刘表攀上关系。张扬不由地感慨裴元绍绝不是一般土匪的那般鲁莽粗野,反而在粗犷高大的外表下面还有这一颗思变的心。
张扬如今身边缺人,裴元绍看来是个人才,再加上他跟周仓的关系,一旦得到他的这几百人马,自己的力量也会大大地加强。
张扬含笑着看着刘表,刘表露出会意的笑容,忙离座过去虚扶起裴元绍,和气地说道:“壮士言重了,若非如此,老朽如何有缘结识壮士这般有情有义的好汉?来,老朽借壮士家里美酒敬壮士一杯!”
裴元绍忙恭谨地端起海碗,双手捧起向刘表面前一拱,朗声道:“咱们就一碗泯恩仇,以后都是朋友了!先生日后若是有用得着裴元绍的地方,只管来找我,裴元绍定当带着兄弟们捧场!”
说完,裴元绍一仰头将海碗里的酒一饮而尽,看着刘表也饮了杯中之酒,他这才放下海碗擦了一下嘴巴,看了一眼众人缓缓坐下,沉声说道:“虽然我的二当家李奇一向胡来,这次又大水冲了龙王庙,打起了自家兄弟的注主意,死有余辜……”
说到这儿,他看了看众人的脸色,声音一顿道:“但我的那些兄弟却是无辜的。虽然我双峰山有错在先。可是死者为大,这档子事儿可以不再计较,但向死去的弟兄磕个头鞠个躬表表心意……也让我给兄弟们一个交代。”
李奇的死活裴元绍当然不会放在心上,而且巴不得这个总是触了他逆鳞的家伙去死,但是每次都是法不责众,裴元绍为此头疼不已。这次张扬当了他手里的利刃,除掉了李奇这个让人切齿的二当家,裴元绍自然是乐得其所。
至于死去的那些兄弟,裴元绍虽然有些心疼,可是讲义气报仇也要讲求实力啊。按照昨日的战况来看,张扬的人马实力强硬,想吃下它绝非易事,弄不好自己的营寨都保不住。何况好兄弟周仓是这只人马主事人的徒弟,有这层关系在,他也不好翻脸。这么多年心酸沉浮,世上就剩下这么一个兄弟了,为了这事儿整翻了可不划算!
但是报不了仇,又不能翻脸,可自己好歹是大当家啊,自己兄弟被人打了个惨败,虽说是误会,可是若不站出来说几句讨回场子,岂不被自家兄弟看扁了?
张扬当然明白裴元绍的心思,想都不想他就点点头:“裴兄弟言之有理,虽然是误会,但那些兄弟却是因我等而死,烧些纸钱祭奠一下,是应该的。”
裴元绍一听张扬的话,神色一松,脸上浮出笑容,向张扬一拱手笑道:“多谢将军体谅。”
黄忠廖化没想到事情会这样轻巧地掀过去,略一失神之后,两人立刻起身道:“我们这就去准备!”
祭奠完死者,张扬亲自去跟裴元绍坦诚布公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周仓也在一旁极力撮合,但谁知裴元绍先是感激地对张扬和周仓一笑,然后叹了口气仰起头感叹道:“多谢将军的抬爱,只是裴元绍性子随意,也懒散惯了,受不得将军军中条条框框的拘束,去了不仅帮不上忙,反而坏了将军的规矩,让将军杀也不是,不杀也不是,还连累的自家兄弟夹在中间为难受罪。倒不如占山为王,附带做做生意,带着一众兄弟自己当大哥来的痛快!”
张扬周仓虽然再三劝说,裴元绍都是婉言谢绝,但是却请求自寨子里挑选一百年轻精壮可塑性好的兄弟追随张扬,也算是给张扬赔不是了。但附加条件就是,等这些人成了才,要遣送回来几个充当双峰山的中坚砥柱。
张扬周仓无奈,只好打消了收揽裴元绍的念头。
“你这兄弟算盘打得很精啊。如今我们兵不过百,将不过十,覆灭在这乱世中的可能太大了。所以,你那兄弟在没看到我们有成事的实力之前,他是不会冒着一起灭亡的危险跟我们走的。”一行人缓缓走在山道上,张扬回头看了一眼还站在高处目送的裴元绍一眼,苦笑着对周仓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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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仓不敢苟同地看着张扬,轻声答道:“师父……裴元绍不是这样的人,也许……他真的当山大王当上瘾了呢。”
张扬目光突在周仓脸上一凝,周仓不由地心头一慌,就听张扬笑道:“是啊,这个山大王都把我们这儿当成人才培养基地了,还是免费替他培养。以后若是不让他好好出出血,我们岂不吃大亏喽!”
周仓干笑两声,接口道:“师父,算了吧……我这兄弟手头从来就没有富裕过啊……当年可是徒弟一只接济他呢。这债务,还是做兄弟的替他还了吧……”
上了官道,刘表也要告辞了。有了之前的教训,刘表在张扬的劝告下换上了普通人的行装,并掩饰住身上那异于常人的气度。又在晓蝶晓娥的帮助下,在脸上涂了些丹青和雌黄,本来身材挺拔温文尔雅的刘表就成了一个面容枯槁,咳咳咔咔的病老头。若不细心查看,谁会相信路上那个再普通不过的老汉,就是即将赴任的荆州牧守!
这时张扬想起历史上刘表的确因为路上乱兵变民横行,又有袁术挡道,迫不得已之下乔装打扮,一个随从也不带,就千里奔赴荆州上任了。千辛万苦到了荆州,孤身无援之下,保命都难,如何治理已经乱成了马蜂窝的荆州?
张扬脑海中顿时跳出了三个人名!
“蒯良、蒯越、蔡瑁!”张扬突然脱口说到,刘表一愣,不解地看着张扬。
张扬也顾不上思索,认真地对刘表说道:“景升兄辞去荆州必将是千辛万苦,到达荆州之后局面更是一筹莫展。景升兄可以进宣城,找蒯良、蒯越、蔡瑁三人,他们会帮助景升兄度过难关!”
刘表深深地看了张扬一眼,从张扬坦诚的目光他如何看不出张扬对他的关心和担忧,不由感激地向张扬长揖道:“如一的话,刘表谨记在心!若是能有相聚之日,还望如一前往荆州一见!”
张扬忙扶起刘表动情地说道:“老哥保重,这一别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再相见!希望那时候再见时,我们都还好好的。”
刘表郑重地点点头,然后向张扬等人一拱手,转身就向东南方而去。冬日的斜阳,将他的影子拉的很长很长。
一行人加快马力行了三个多时辰,天快黑时才看到济阴城那高大的城楼。而波秀、徐厚几个人却早已在那儿守候了,看见张扬带着大部队过来,忙跑了过去。
“如何?”张扬看着波秀问道。
波秀看见队伍里多了不少陌生的年轻面孔,眼中的诧异一闪而逝,向张扬一拱手答道:“禀报主公,属下这两日四处打探,才知道如今兖州刺史刘岱,东郡郡守乔瑁都带着人马西去会盟了,上个月才走的,听说是驻扎在延津的酸枣。酸枣那里不仅有兖州精锐,还有陈留郡守张邈,山阳郡郡守袁遗,济北国国相鲍信,还有骁骑卫曹操都曾在酸枣驻扎……主公,我们现在……”
张扬不回答,反而看着波秀继续问道:“可曾探出其他路诸侯的会盟之处?”
波秀想了想,却是一只默不作声的徐厚答道:“昨夜属下单身潜入济阴城留守府中,偷听的他们的会话。知道当初渤海郡守袁绍,河内郡守王匡,驻军河内。冀州牧守韩馥,留守邺城。豫州刺史孔伷,驻守颍川。还有……”
徐厚顿了顿,斜看了一边听一边沉思的张扬一眼,继续说道:“还有,徐州刺史陶谦,长沙郡守孙坚,北海郡守孔融驻扎阳城。”
张扬听到徐州二字,心里不知为何会有一种酸楚和不堪回首的隐痛,但在人前他还是飞快地掩饰过去,赞许地看了徐厚一眼笑道:“老徐,看不出你的能耐不小,以前是我小觑你了!”
徐厚挺了挺干瘪瘦小的躯干,一脸严肃地答道:“属下愿为主公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张扬看了一眼一旁有些不喜的波秀,点了点头:“如今影字营缺兵少将,波秀一个人很辛苦,徐厚你就担任影字营的副统领吧。”
徐厚瞥了一眼波秀,这才猛一抱拳答道:“多谢主公!”
廖化先是向徐厚道了声喜,这才问道张扬:“主公,天色将暮,我们是不是该进城歇息。”
张扬略一沉思,待听见身后不绝于耳的“空城计”,他点了点头,然后看了身侧一行将领吩咐道:“我们就以徐州援军前哨的身份进去,等入了城,人前只须叫我将军,不许叫我主公。明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