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周仓逃也似地告辞,房中只留下张扬几人时,三女的目光顿时直了。
“相公——”
“你——!”
张扬不好意思地拍拍晓娥的肩膀,然后轻轻擦去郑冰脸上的泪痕,才对吴颖抱歉地说道:“今日之事是我不好,不过现在却是有一些问题困扰着我,我想听听你们的看法。”
看到张扬郑重绝非开玩笑的模样,吴颖的怒气渐渐消了,问道:“什么问题?”
张扬于是让她们都坐下,说出了心中的疑窦,问及将来该何去何从。
晓娥自知插不上嘴,就乖巧地端茶倒水一言不发,而郑冰听完明亮的眸子里却满是惊愕。
吴颖喝了一口水,就将茶盏从唇边缓缓放下,沉思片刻就对张扬道:“去青州剿匪机会很大,可是风险更大。就算拿了青州,由于四战之地无险可守,随时会被人火中取栗,而之前流的血不过是给别人做嫁衣裳,的确不适合做发家之地。”
然后她眼眸动了动,看着一言不发的张扬,轻声说道:“不如……跟我回徐州吧。好歹徐州有陈登这些举足轻重的大族相助。再加上你手中的兵马人才,我的帮助,还有陶公的看重,将来执掌徐州可能性很大。可比到一个全是敌人举目无亲的地方重新开始要好。”
张扬感激地向她一笑,然后又无奈地摇了摇头叹息道:“徐州也绝非太平啊,虽然有众多支持者,可是反对者也绝不在少。跟那些人没完没了地明争暗斗,而且掣肘顾虑颇多,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还不如在外边毫无顾忌地跟强敌好好地厮杀一番痛快……所以呀,徐州怕是不回去了。”
吴颖听到他的话,眼神一黯,默默地点点头就不做声了,只是默默地喝着水。屋子里顿时陷入一团沉寂之中。
郑冰看了两人一眼,才轻声地对两人说道:“姐姐,相公,先吃饭吧。何去何从,不是还有那么多大才嘛……总会有办法的。”
吃完饭,张扬还没等去洗澡,就听郑冰轻声对他说道:“到我房中来,我有话要跟你说。”
张扬看着她郑重的神色,好笑道:“有什么话不能当着大家的面说?”
郑冰摇摇头道:“我的身世。或许它能让相公改变相公的看法,决定何去何从。”
“这么利害?好,以前你曾说要告诉我你的身世,只是你体质太敏感,不堪挞伐我还没用力你就昏睡过去了。今日我就洗耳恭听,瞧瞧我的好冰儿能给我什么惊喜。”张扬击掌笑道。
郑冰想起当日跟他那样亲密地接触,不仅不着片缕坦诚相见,而且发生了寻常夫妻间都难得的羞人的事情,她的脸就有些发烫。
“跟我来。”郑冰轻轻一拂衣袖,盈盈而去张扬就怀着期待的心情随着香风而去。
关好门扉,郑冰就从床下隐秘处取出一个精美的匣子,打开之后,从里面取出当日拿来让刘协确认她身份的玉环,还有一份纸张枯黄不知过了多少年岁的信封,轻轻递给张扬道:“看了这封信,相公就该知道我到底是谁了。”
张扬带着强烈的好奇心接过信封,抽出里面的信笺,细细一读,开始还以为只是父亲对女儿的思念,可是越读下去眼睛就渐渐瞪大了。
原来这是六年前太平道起义爆发的那一年,灵帝忧心忡忡,加上酒色过度身体浮肿,几次昏厥以为大限将至,于是就写了这封信送到西凉交给了郑冰,算是道别了。
上面讲了灵帝对她母亲的愧疚,对她的愧疚,以及对何皇后的厌恶,对被大臣们逼着立长不立幼的苦恼,对无人可信任只能信任宦官的深深悲哀,以及对自己往些年荒淫无道的作为的反思,以及对大汉王朝未来的深深堪忧。
那时候黄巾爆发出的毁灭一切的破坏力深深震撼了这个虚弱的皇帝,他几乎坚信自己就要做亡国之君了。他还在信中安慰道郑冰,虽然她贵为他的长女,大汉王朝的长公主,可是却没能让她享受到一天公主的富贵尊容。
但现在想想,这对于她来说何尝不是一种幸运。远离了深宫这个魔窟,就远离了让人心惊色变的无情的争斗,少见了太多让人恶心的人和事。相比于弟弟刘协,她这个姐姐的童年不知要快乐多少。
而且如今大汉风雨飘摇,洛阳也是摇摇欲坠,说不定哪天他就撒手人寰,洛阳就陷入敌手。那时候宗室贵戚,嫔妃美人,王子皇孙都要身首异处,而她这个不为人知的公主却免了一劫,能快快乐乐地活着,何尝不是一种幸运呢。
当看到信的落款处竟盖着皇帝的玉印时,张扬彻底地呆住了。
当他抬起头,看着眼中闪着泪花凄婉地对他笑的郑冰,他才直直地看着她,讷讷地说道:“你——”
郑冰吸了一下鼻子拭了一下泪,落寞地一笑:“天下人都只看到父皇荒淫可耻的一面,却也不知道他其实也是有很多无奈和苦衷的。他到死也我也没能在见他一面,不知道他走的多么凄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