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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为期半年的时间里, 经过海选赛、小组赛、淘汰赛和今晚的决赛的层层选拔,最终这三位优秀的歌手站在了我们的面前。接下来就是最激动人心的时刻了,让我共同倒数最终票数的统计结果,一起见证这个舞台上王者的诞生,3、2……”

“咔嚓——”电视上的重播节目被人关掉, 屏幕漆黑一片, 映照出窝在沙发里的青年瘦削的身影。

青年闭上了眼睛, 仰头靠着沙发,一言不发。他脸色苍白,眼睑下有很深的青黑色。放在沙发上的手机震动了一下,青年睁开眼睛看了一眼。

是前助理陈欣发来的微信:“许哥,我把后援会粉丝送你的东西给你拿回来了,一会儿帮我开下门。”

青年看过就把手机放下了, 没有回复过去, 重新闭上了眼睛,仿佛非常疲倦一般。

他叫许杰, 半年前参加了《新声音》的选秀活动,因为唱功不错, 很快被一家经纪公司签约了, 陈欣就是公司指派给他的助理。他凭借实力在选秀活动中一路顺风顺水, 过关斩将,要不是一个月前突然声带受损, 需要动手术而退赛, 那么他昨晚应该站在决赛的舞台上,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孤零零地坐在电视机前。

过了一会儿,门外响起了敲门声。敲第一声的时候,许杰就听见了,可是他坐着没有动,直到敲门声响了一段时间,他才叹了口气,起身去开门。

门打开后,来的果然是拎着大包小包的陈欣,许杰开了门就什么也没管,转身坐回了沙发上。

陈欣也不介意,自己抵住门,把东西一包一包地往屋里拎,全部拎进来之后,关上门她才发现屋里没有开灯。

“许哥,这么暗怎么不开灯啊?”陈欣顺手就准备把客厅的等打开。

“别开,就这样挺好的。”许杰道。

陈欣叹了口气,没有开灯,却径直走到了阳台边,“唰——”一下干脆利落地把窗帘拉开了,窗外阳光耀眼,屋子里顿时通透明亮起来。

“……”许杰条件反射地抬手挡住窗外刺眼的光线。

“许哥,我跟你说了好多次了,白天一定要拉开窗帘,晒晒太阳,进行光合作用,这样精神才会好。”陈欣自顾自地说,顺便收拾了一下客厅中央的茶几。

茶几上有好几个空的啤酒罐,陈欣扔进垃圾桶里,又嘱咐道:“许哥,医生说了,手术过后三个月内要忌嘴,以后不要再喝啤酒了。”

许杰的眼睛慢慢适应了光线,他放下了手,呆呆地看着外面的蓝天白云,不说话。

自从出院以来,他就是这副样子,陈欣已经习以为常了。她收拾好茶几之后,把粉丝们送的礼物全都搬了过来,往地上放了个靠垫,开始一个一个地拆礼物,边拆边给许杰介绍。

“这是一个叫杰出女孩的粉丝自己做的Q版手办,卡片上说祝杰哥天天开心,越来越胖。”陈欣把Q版手办放到了茶几上,对许杰说:“杰哥你看,这个做得多可爱啊,连粉丝都觉得你太瘦了,你该多吃点儿。”

许杰仍旧没有说话,她又拆开第二份礼物,是一本DIY相册,上面贴满了许杰的照片,大多是去看选秀比赛的时候,现场抓拍的,非常用心,陈欣拿起卡片念道:“给永远最棒的杰哥,你的声音是我听过最好听的声音,爱你!”

许杰这时候终于淡淡开口,嗓音却低沉沙哑,算不上多么动听:“陈欣,你下午不用上班吗?”

“下午两点上班呢,现在12点还不到。”陈欣继续拆礼物,这回居然是一大瓶蜂蜜,她念道:“杰哥,这是我爷爷家自己养的蜜蜂产的蜜,对嗓子特别好,希望你早日康复,重返舞台,我们都会等着你的。”

陈欣念完,立刻把这罐蜂蜜像宝贝一样放到冰箱里,道:“这么好的东西,许哥,你一定记得每天喝啊。”然后她又拆开了一个小袋子,发现里面装着四枚小小的幸运符。

“非常灵验的幸运符,可以实现心愿哦!祝许哥心想事成!”陈欣看了看手上的幸运符,立刻惊喜地叫道:“诶,我知道这个幸运符,真的很灵的,想不到有粉丝送你!快快!赶紧挂上。”

于是陈欣拿出一个绿色的健康符挂在了许杰的手机上。

许杰苍白的手指屈了屈,最终握成了拳,又松开,他用手抱住头,闷闷道:“陈欣,求求你快走吧。”

陈欣看到他这个样子非常心痛,然而她故作轻松道:“我辛辛苦苦跑一趟,许哥你不请我吃顿饭啊?要不咱俩出去吃?”

许杰:“……”

“许哥,整天闷在屋子里不好,还是出去透透气吧。”陈欣走到他面前蹲下来。

“我吃不下,完全没有食欲。”许杰说完,缓慢地抬起头来看着陈欣。

陈欣看到了他眼底浓重的青黑,皱眉问他:“许哥,你……要不要去看看心理医生?”

许杰的眼里闪过一瞬间的惊讶,像是意识到什么一般,随即很快暗淡下去,他摇了摇头。

陈欣又劝道:“许哥,你得振作。机会以后还会有,你得从现在起做好准备,而且大家都在等着你。”

许杰终于受不了了,崩溃地喊起来:“没有机会了,你听听我的嗓子!歌手嗓子倒了这一辈子就完了!没人会等我,也没人会再给我机会了!你走!你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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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杰突然从沙发上站起来,把陈欣往门外推,两人推搡的时候绊倒了一地的礼物袋,许杰又弯腰把它们捡起来,全部往门外扔。

陈欣在外面拍门:“许哥,至少你要把这些礼物收好,这些可是你的粉丝们的心意啊!”

“让她们以后不要再浪费时间了!”许杰冲着门外大吼,吼得嗓子阵阵刺痛,头晕眼花。

门口终于安静了下来,陈欣走了,怕再刺激他。

许杰一个人站在客厅里喘气,他知道自己不该对陈欣发火,可他就是受不了了,没人能体会到他的绝望感,那种失去梦想的绝望感。就像身为鸟儿无法在天空中飞翔,身为鱼儿无法在水中呼吸一样,那要怎样活下去?

许杰觉得,从他嗓子倒了的那一刻起,人生突然变得好没意思,活着或者死了,好像没有分别了。

陈欣一直让他去看心理医生,他也知道自己的状态不对,可是他觉得即使是心理医生也无法消除他的痛苦。

许杰推开阳台的门,靠到栏杆前往下看,他住在二十八楼,楼下是个热闹的小区,人来人往,车水马龙,从上空看都显得如此渺小。许杰又抬眸眺望远方,远处是无数拔地而起的摩天大楼,就像个繁华瑰丽的大舞台一般。

不知道从何时起,他就一直幻想着自己有一天可以站上世界舞台的中央,用自己的歌声去征服众人,毕竟他一直觉得自己是为了歌唱而生的。不管这个梦想多么遥远,不管要付出多少努力,他都不在乎,因为他坚信自己能走到终点。

然而现在,梦想变成了永远的梦,他无法再向前了。

许杰垂下了眼睛,忍不住开始追溯自己曾经最意气风发的时光。他想起了热血又快乐的大学时期,顿时就很想回去看看。于是许杰换了衣服,带上帽子墨镜,去了H大。

H大综合实力不怎么样,以前是个二本院校,近几年才有一些专业升为了一本线,但H大的音乐系一直还算不错,许杰曾在这里筑梦,追梦过。

许杰毕业之后就一直没回来过,这会儿正值放暑假,校园里的人不多,小路上光影斑驳,教学楼古朴静谧,一切都令人怀念。许杰走着走着,不知不觉就走到了音乐学院的门口。

音乐学院的门口有个展览板,终日风吹雨淋已经破烂不堪,展览板里有每一届优秀毕业生的照片,许杰站在展览板前找了一会儿自己的照片,最终因为照片褪色严重,每一张都成了伏地魔而失败。

他在音乐楼前的阶梯上坐了下来,突然就很想抽烟。以前为了保护嗓子,他不抽烟不喝酒,现在反正嗓子也坏了,倒不如过过瘾。但他坐下来就不想动了,想着待会找经过的学生借一根吧。

然而坐了很久,都没有学生经过,许杰觉得没意思,刚准备起身离开,忽然听见教学楼里传来钢琴声,旋律非常熟悉,是那首《我的麦克风》。

许杰突然怀念起来,《我的麦克风》是男声通俗唱法考级的入门歌曲,每个大一新生第一学期都要考的歌曲。

很快,教学楼里又响起了歌声,男生的声音略显青涩,但是特别干净,咬字有点生硬,偶尔换气没换好,节奏也有点不稳,不过音准还算不错,多练练补考应该可以过。

许杰听着听着,莫名地就跟着这旋律唱了起来。

“是谁抢走了我的麦克风,没关系,我还有我的喉咙……”

一句唱完,许杰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脸上已经湿了一片,他自嘲地笑了笑,摘下墨镜,胡乱地抹着脸上的眼泪,正准备起身离开,忽然有人喊道。

“诶?我没看错吧?你是许杰学长吧?”

“天呐!许杰学长你是专门回母校来看看的么?”

许杰一抬头,发现面前站着两个男生,他立即把墨镜戴上了,他没想到就这摘下墨镜的一会儿功夫,刚好被人认出来了,他重新压低了帽子就准备走。

“学长学长!你可一直是我的男神,给我签个名再走吧!”一个学弟满脸崇拜地挡在许杰面前。

“还是算了吧,我的签名也不值钱。”许杰低声说。

不知道是不是这男生嗓门太大,教室里的歌声戛然而止,很快有两个男生跑了出来,一看是许杰立刻围了上来。

“学长回来了?你的嗓子没事了吧?”

“你参加比赛的时候,我们全院的学生都看了的,院长整天把你挂在嘴上。”

“就是,可惜你中途退赛了,不然冠军肯定是你的。”

“学长,学长,难得回来,给我们传授一下演唱经验呗。”

……

面对学弟们的问题,许杰不知道该如何作答。他害怕面对这些曾经崇拜他的学弟们知道真想后流出来的失望,他只能选择落荒而逃:“抱歉,改天吧。”

几个学弟不敢拦着许杰不让他走,但是又不想错过这么好的机会,只好跟在他后面道:“学长你去哪儿,我们送你呗,路上顺便聊聊天。”

许杰一路低声敷衍了几句,想着出了校门就跑,一定要甩开他们。

没想到他莫名其妙的走到了H大的后门,后门出来就是H大的学生街,是H大附近最繁华热闹的地方,暑假留校的学生基本上都在这里活动。

这几个学弟一路上遇上不少同学,慢慢地跟着许杰的同学越来越多,甩都甩不掉。他只好掏出钱包道:“天这么热,我请大家喝奶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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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弟学妹们欢呼一声,然后就到奶茶店前点单了,许杰趁着这个间隙,赶紧拐进了旁边的一个小巷。还没走远,就听见有人在后面喊:“许学长去哪儿啦?”

许杰没办法,只好往前跑,跑出小巷,没想到这后边还有一条商业街,许杰以前上大学的时候都没发现。整条商业街因为位置不好,很多门面都空着,许杰听到后面有脚步声,看见不远处有一家店开着,连招牌也没看清,就躲了进去。

“欢迎——”下午正热的时候难得有客人,夏吉正热情地迎接,话还没说完,对方就冲他做了一个“嘘”的手势,夏吉一脸懵逼。

许杰匆匆扫了一眼店里的环境,发现他运气真不好,这店居然是全玻璃外墙,没有能躲的地方。他扭头看见左边墙角放着许多宠物笼舍,还能遮挡一些,于是立刻躲到了笼舍的后面,用宠物笼子把自己挡住。

他坐下来的时候,感觉身旁有什么热乎乎的东西,但他光顾着看外面去了。

夏吉愣愣站在原地,原本还不知道这位客人在搞什么,很快一群东张西望的大学生冲了过来,他就明白了。

那些大学生在门口问夏吉:“老板,刚才有没有人从这里经过啊?挺高挺帅的,戴帽子和墨镜。”

夏吉瞥了一眼躲在宠物笼舍后面的人,对方双手合十,冲他做了个拜托的手势。

夏吉只好摇了摇头,那几个学生又朝店里看了看,玻璃墙一览无遗,连个客人也没有,学生们便垂头丧气地走了。

许杰看见外面的学弟学妹们走了,这才松了一口气,不过他一时还不敢出来,这家店的装潢让人太没有安全感了。就在这时,他忽然感觉手心传来了湿热的触感。他低头一看,发现怀里不知道什么时候钻进了一只小狗,小家伙正在舔他的手掌心。

狗的舌头湿润柔软,许杰被这触感弄得心都开始痒痒了。他摘下墨镜,轻轻揉了揉小家伙的头,小家伙立刻抬起头来四处张望了一下,显得有点蠢萌。

许杰摸了摸,又把手掌心朝上,小狗就又伸出舌头来舔他。说实话狗的体温很高,大夏天的趴在身上很热,可许杰愣是没舍得把它从身上推下去。他忽然觉得刚才跑得有点累,就坐在这儿休息一会儿也不错。

“那个……”站在一旁的夏吉尴尬地道:“那些学生走了……您要不要找个位置坐?”

许杰这才回过神来,他还躲在人家店里呢!

他立刻不好意思地起身,想着既然人家老板帮了自己的忙,怎么样也要点杯东西再离开,于是立刻起身道:“好,刚刚谢谢您。”

“不客气,您……是不是明星啊?”夏吉不追星,对这些不了解,但总感觉在哪儿看过这张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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