坦克已经扑上去亲热地围着魏奎打转。魏奎蹲下去摸了摸它的狗头,深情问:“我不在的时候,你有没有替我保护好这位娘娘?”
梁凉低垂目光。最初的不自在熬过去后,她很想愤怒地提醒魏奎那天早晨走下阁楼,她愕然发现半个客厅都泡在热水里,坦克无辜地站在茶几上摇尾巴,旁边摆着两大沓人民币——这个家伙把坦克抱到桌面后再溜之大吉的。
这就是魏奎唯一表现出他喜欢坦克的时刻、
现在,她只能把手里的奶茶递给他轻声说:“别闹啦,这是你的奶茶。”
魏奎眼珠一转:“为什么买了两杯?”
“你点的那杯太甜了,我又买了一杯不加糖的奶茶,你可以两种都试试看。”
梁凉缓慢的、更小声地回答。她担心魏奎只喝那种人工糖精重口味的东西会越来越渴,而且总觉这些饮品不健康,可是这些繁琐笨拙的关心说出口也许又会被他嘲笑。
看梁凉的脸微红,生怯地扭动手指,魏奎眼睛深处里那点玩世不恭的讽刺神色褪下,很无奈地咽下了想继续嘲笑她过于夸张的“大裙子”言论。
梁凉简直是乖乖女突然走偏人生道路的典范,认定的心思没人改变得了……五年了,无论他怎么去嘲讽她这“特别”的服装爱好都没用,也懒得废话。
“哎呦我的奇葩娘娘,你什么时候才能成熟起来!”魏奎叹了口气,然后又提起笑容,“你快进来看看,这家的装修品味是我见过最怪的一个!太神奇!”
“我不进去……”
“来来来”
梁凉不愿意贸然进陌生人的家,但架不住魏奎死拉硬拽的——这也是她那位竹马的又一大毛病,特别的喜欢强迫他人。
但这确实是一个担当得起“怪”的公寓。
装修就像找恋爱对象,每个人都会透露出自己的风格。有的人喜欢仿照凡尔赛宫的欧式豪华、有的人喜欢简约的明代中式装修、乃至各种田园风、美式风和各种乡村欧式韩式风。但魏奎借住的这家公寓简装却像——剧场。
对,剧场。
过于空阔的平层客厅,在寸土寸金的市中心简直称得上一记响亮的迎面耳光。
天花板很高,脚下的大理石明显是很娇贵的板材,墙上没有任何画,又贴着很贵的细纹墙纸。
客厅中央潦草地摆着一个FENDI华丽酒红大沙发,头顶吊着一个黄铜灯。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是不是很牛?”
魏奎含糊地喝着奶茶,他喝到甜品,眼睛会像猫一样满足地眯起来,“这地方不错吧,我估计他家厨房装修值我一年的bonus。说真的,我还挺想认识公寓主人的,不知道为什么感觉会和我很合得来。”
梁凉小心地站在门口,仔细张望着,坦克活泼地想往里面扑,却又被主人紧紧勒着肚子。
这个大公寓里非常干净,根本没有茶几、椅子,地毯、台灯等任何布置,角落处连个电源插头和卫生抽纸欠奉。原本应该摆放电视机的醒目位置放着一个空荡荡的灰色画框,被一块亚麻灰布蒙着,不能从家具分辨出主人的喜好。
但最奇怪的地方也就在于这里没有给人“装修未完成”的闲置感觉,好像理所当然如此。客厅虽大,身处其中又感到了生活气息,甚至能想象得到公寓主人就常年在这种地方独自悠闲又晃悠悠的呼吸。
对,世界上只有品味奇葩的懒惰单身狗能把自己家布置成这鬼样子。
她终于问出最疑惑的问题:“为什么这样的人家允许你住?”
梁凉说话很委婉,如果换了魏奎自己形容,会大喇喇地直接说“小爷自己的家怎么能被外面不明来源的底层务工人员碰一根指头?”
“我也不懂。”魏奎耸耸肩。
他只是在收留沙发客上的网站里撞了大运气。
对方的要求很简单:不超过三十岁,男性。
附加三个略微变态的条款:请每天下午四点钟后入住,请早上七点前离开,谢绝任何女客和宠物。
“我之前还担心别人窥视我的美貌想对我先奸后杀。但是我昨天住了一天,主人的面都没见到。而且这作息对我来说再适合不过。”
魏奎喝着奶茶,不见外地重新坐回客厅中唯一的家具里,他在柔软沙发中东翻西找,再得意地朝着她举起几本书。
“这是昨晚在沙发下面发现的,《国家公务员考试专用书指导教材》!书都是新的,哈哈哈哈哈。搞不好这家主人是个考公务员的妹子!”
梁凉没有被魏奎话语的热情感染,这确实是一个空荡荡但令人好奇的家,站在梁凉的角度,能看到这家主人的开放式料理台是土耳其蓝的彩砖和同色进口意大利式整体华丽橱柜。她自己做过装修,估计那台烤箱就至少要值5万。
她却总觉得哪部分怪怪的,不知道原因,潜意识里感觉到一股凉意。也许是因为这里物品太少了,但每个物品都亮晶晶的,仿佛角落里收容什么灵魂正安静地窥视着陌生来客。
每次和魏奎说话,在客厅都隐隐有回音也让人觉得不安。
她无来由地打了个哆嗦。
“你要在这里住多久?”
魏奎把书随手扔了,心有遗憾:“主人只允许我住两天,明天晚上我又无家可归。”他说完这句话,若有深意地瞥了眼梁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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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凉不知道该不该继续收容这个麻烦招惹体的竹马,她犹豫地说:“你不能回自己家住?”
“我不想回去。我怕我被老爷子和我三叔堵住,他们只会唠叨我回去管什么企业,但我可不想去做。唉,真想问这家主人是不是个美丽可爱年轻的富婆姑娘——”
“呵呵,别做美梦了。”
这不是梁凉干巴巴的回答,却是属于第三个人的僵硬男嗓,带着沙哑。
那陌生的声音继续冷冷地说,“不过你要是真认识这号姑娘,麻烦介绍给我认识。”
梁凉后背一僵,随着骤然呆住的魏奎一起回头。
门口处,一个瘦削,肤色黝黑的男人正沉默地站在门口。
深更半夜,他依旧戴着银细边的飞行员墨镜,左手扇着一个塑料扇子,右手握着行李箱,套着双脏兮兮的球鞋,头发乱糟糟,穿着绿色的T恤衫显得有些佝偻。
来人迎着两人的视线,好脾气地翘起嘴角,但整个人气势依旧阴沉。
他以彬彬有礼的口吻问:“你俩谁是沙发客?”顿了片刻,再用同样平板的语气说,“不管是谁,麻烦带着另一个人滚出去。”
魏奎手里的奶茶杯同一时间砰然掉地,英俊的五官第一次流露出震惊、气愤、无望、倒霉、折服、要疯等复杂神色,他迟疑地说:“夏夏夏夏大仙人?”
吴燕夏同样没想到有人认出自己,惊讶中顺手摘了墨镜。意料之外年轻的面孔,一双异常清利入味的桃花眼,瞳孔极浅。
“你是?”
魏奎听到自己脑中有什么咔嚓响了声,他干巴巴地说:“你怎么在这儿?”
“这里是我家。你是谁?”
沉默半晌。
“什么???这里是你家?!?!你现在是在搞笑吗??!!”
吴燕夏缓慢地眨眨眼,不解地盯着反客为主的沙发客,最后终于在对方射来剧毒又威胁绝望的目光中面前辨认出来人。
梁凉眼睁睁地看着他咧嘴粲然一笑。
这位怪人亮相时的沉稳气息瞬间荡然无存,整个人的气场微妙地挂在了知性大学讲师和猥琐偷内衣贼之间的档位。
“哦哦哦,原来是你啊小帅哥。”吴燕夏轻佻地打了招呼。
魏奎还是不相信:”这里真是你家吗!“
“对,这里就是我家。”又轻笑说,“没想到帅哥你是第一个知道我老巢在哪儿的,咱俩真有缘分。”
他含糊地说魏奎是帅哥,因为忘记了对方的姓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