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先生正在主料理桌前叠着擦拭寿司刀的白巾,那些白巾浆洗过后叠得整整齐齐的,不过被他拿着更像文雅的屠户。
吧台有8个料理板位,一般初来吉兆的客人看到桑先生那张凶神恶煞的脸,都会自觉地远远避开,吴燕夏却毫不犹豫地选在桑先生正对面的位置。
带路的梁凉呆滞几秒,突然想到吴燕夏好像嘟囔过他从小就喜欢长得凶的东西……比如,蛇?比如,桑先生?
这人的口味真是好重啊。
桑先生抬起眼睛,粗声粗气地说:“您好,欢迎光临吉兆。”
吴燕夏露出个真诚的笑容:“您也好啊。”
这人又跟健忘似得,刚才明明嘱咐过,他依旧厚着脸皮点了青口贝和一杯葡萄酒。而根据梁凉的经验,只要独身客人点酒的话用餐时间就变得非常不好控制。
桑先生因为吴燕夏刚刚主动靠近而感觉很顺心,他跟着添乱:“今晚的鮟鱇鱼肝不错,您可以试试。”
鮟鱇鱼是一种在动画片里经常出现的深海丑鱼,鱼头前面吊着一个小灯笼,引诱猎物吸光而来再吞掉它。它的鱼肝也被誉为日本的“鹅肝”,入口即化。不过这种口味也不是每个人都喜欢,喜欢的人特别钟情,不喜欢的人就会很恼火花了高价还吃了讨厌的食物。
桑先生推荐食材不看价钱不看喜好,偶尔让人觉得很难负担。
梁凉微微地一噘嘴,她可不确定吴燕夏的重口味能不能接受鮟鱇鱼肝,连忙示意点单员把手里的纸笔给自己,轻声说:“夏大仙,我们吉兆送你一盘鮟鱇鱼肝,但真的麻烦你不要点酒好吗?”
鮟鱇鱼肝是免费的,即使吴燕夏不合口味也不能对其挑三拣四。而送一份不便宜的食材换取对方不点酒是公平的方式,梁凉觉得她的处理方式还算合理。
吴燕夏确实无所谓。
他对日料没有任何研究,今晚也不是真心来吃饭的。
此刻,吴燕夏只是非常新奇地望着梁凉,她虽然还穿着那种爆炸感的蕾丝厨师服,整个人的气质彻底变了,镇定自若、说话老道又沉静,笃定自信地知道目标是什么该怎么做,完全不像每次在他家随时准备流泪而准备扭头就跑的弱鸡姑娘。
不知道为什么,他有点意料之外又有点意料之中。
桑先生却觉得这个客人凝视老板的时间有点过久了,他边擦着手头亮闪闪的刀边说:“往哪儿看呢?”
吴燕夏便收回视线,油滑地说:“那美少女替我一切作主吧。”
梁凉轻轻的“嗯”了一声。
两个人之间尴尬地沉默片刻,吴燕夏没有顺杆爬的继续开玩笑,任梁凉记完点单后默默走开,剩下他自己在吧台前坐着。
轻浮的笑容像潮水一样从占星师脸上褪下去,他轻声嘘了口气,好像对刚刚过分的殷勤也有点适应不良。
桑先生面无表情地继续做寿司,随口问:“您和我们老板认识?”
吴燕夏淡淡地说:“认识,但我还有兴趣想多认识认识她。”
他居然干脆地把心意挑明了。
桑先生对此翻了个比洗衣球还大的超级白眼。
这几年,对着梁凉动心的男人见多了,以她这种长相怎么可能没有追求者,不过,小公主身边肯定是有恶龙(或者说王子)守护。而这个人自然是魏奎,金融才俊,家境突出,万花丛中过却没有任何女朋友。
虽然两人关系不明朗,但所有人都觉得金童玉女走到一起不过是时间问题。
桑先生难得怜悯地看着外貌条件显然比魏奎差很多的某人:“我们老板可是有主了,他俩从小认识,你是在白费力气。”
吴燕夏一抽嘴角,当然知道是在说谁。话说,他可是从里到外欣赏过魏奎裸/体的那个人啊!不过,他也并不觉得自己比魏奎更差在哪儿。
于是笑着打哈哈:“那也值得一试,再说,世界上的千难万难不是最怕认真这两个字吗?”
桑先生为这个出乎意料的答案愣住,眼前的年轻男人确实没有任何失望、迷茫和不甘神色。也不知道为什么,他感觉对方的透明眼眸仿佛有点魔力,能专注地看透到人的心里去。
他终于对这个满身散发神秘气息的小子好奇起来,狐疑说:“你是干什么工作的?”
对方再看了看他,很狡黠地说:“我不上班。”
吉兆的店面说小不小,说大也并不是很大。但吴燕夏今晚往那里闲闲地一坐,整个店面的气氛都变得怪起来。
果然是神秘人士的力量?但他为什么突然来自己的店里吃饭?他对她捡屎的仔细程度有意见?是因为那晚在瑰丽酒店的晚宴合
口才想来的吗?夏大仙似乎也不是那种日料迷……
梁凉在小脑瓜里琢磨了半天也琢磨不明白,只是最近有种被隐约盯上的感觉。
她清楚记得这大仙最初几次跟自己说话,态度虽然滑不留手,但他本质上把自己当成一个无聊鬼。这种活泼人格应该对魏奎更感兴趣吧?她没魏奎那么有钱有魄力,说话磕磕巴巴的,也就开了个日料店还拿得出手。
——难道他是那种喜欢看LO装女孩的变态?他要把自己杀了让神灯和坦克换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