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经》中的记载多有夸张不实之处,赢鱼虽是‘见则其邑大水’,但是它所招来的大水终有穷尽的时候,不到盏茶功夫,大水漫至客栈的天顶处就渐渐停歇了。
如若有人从天上透过客栈天顶破开的窟窿往里看,就能看见一个深不见底的漩涡,不断旋转的水流中有隐约的血红色以及庞大到令人生畏的怪物阴影,那是断去半尾的钩蛇在漩涡中疯狂地搅动。
凡人或许见着十余米长的钩蛇会吓得当场晕厥过去,修仙者却会想方设法地击杀它,继而剥取其身上的鳞片、利牙、蛇胆等名贵物进行买卖或者炼器。
不过场中的炎无绝入魔久矣,无情无忆,心中可生不起寻常修仙者对天才地宝、奇珍异兽的觊觎念头,在他斩去钩蛇半尾后并没有乘胜追击,反倒是伫立原地,看向三楼栏杆上的天蝎子,再度问道,“苏灿是谁?”
天蝎子此时怒极攻心,心爱的虫蛊被人毁去,召出私自豢养许多年的山海异兽,其中一只还被人断去半尾,他高居仙宗长老久矣,何尝在小辈身上受过这种气,此时只想将炎无绝剥皮挖心,又哪有闲情逸致去回答什么‘苏灿是谁’的狗屁问题!
天蝎子瞥了眼炎无绝,又看向漩涡中的钩蛇。
此时的钩蛇,由于被炎无绝断去半尾的缘故,对那个渺小的人类及其紧握着的奇怪物体产生了趋利避害的畏惧,只敢在同伴鲛人、化蛇制造出的漩涡中兴风作浪,这股熟悉的旋转水流让它感到安全,而犹是剧痛的尾部时刻提醒它千万不要靠近那个渺小的人类。
因为赢鱼保护而不受重水影响的天蝎子丑陋的脸上掀起癫狂的笑容,狭长的眼里闪过一丝狠色,他厉声发出不像是九州语言的咒语,怪异的韵律和不知名的音节穿过漩涡,化作间歇不断的水流波动打在钩蛇的脑袋上。
钩蛇窄菱形的眸子掠过稍通人性的喜悦,但转瞬就被蒙昧的兽性所替代,眸子中细长的瞳孔如一道黑线,时而粗时而细,它搅动漩涡的蛇躯渐渐安静下来,沉寂片刻,忽然闪电般地甩出剩下的另半截尾巴,尾巴似银钩,瞬间勾住一具随着漩涡缓缓上浮的女尸,锋利粗长的尾巴洞穿女尸的胸腹,其脏腑间的血溢出,顷刻间融入重水,化成微不足道的几缕鲜红。
钩蛇尾巴轻甩,将尾钩上的女尸甩起,继而蛇头一扭,准确地将整具女尸吞入腹中。
如此动作足足重复了十余次,钩蛇一连吞下十余具女尸,都是原本侍候在天字号、地字号厢房门外的侍女,本是青春貌美的年纪,此时却悲惨地成为了山海异兽钩蛇的腹中物。
伴随着新鲜口粮的入腹,钩蛇断尾的伤口处渐渐生出新的尾巴,是柔嫩的淡红色,同另半截红褐色的尾巴相比起来要显得脆弱很多,其蛇躯长短也由幼年状态的十余米暴增至成年状态的二十米。
……
在幅员辽阔的九州大地上不仅生存着数以千亿万计的凡人、万里挑一的修仙者,还生存着许许多多的野兽,有些野兽较为普通寻常,也无甚殊异之处,譬如凡俗虎豹豺狼,而有些野兽得天赐、受天恩,逐渐开化出灵智,也学会了如何修炼,人们称它们为山海异兽。
远古时的山海异兽只是个泛称,青龙、朱雀、玄武、白虎四神兽以及神龙、凤凰、鲲鹏等仅在远古时期出现过的神话生物原本也是属于山海异兽的范畴,但是随着九州的逐渐没落,山海异兽亦产生了退化与灭绝,现存的一些山海异兽灵智蒙昧、兽性暴戾、喜食人肉,与龙凤等神话生物有着天壤之别。
因此近古时期九州将龙凤等神话生物归为圣兽,而钩蛇、鲛人等未开化的生物仍归为山海异兽,此时的山海异兽,其范畴与定义已同远古时截然相反,而其获得强大与进化的方式也与远古时有着极大的差别。
神龙、真凤等圣兽得天赐、受天恩,掌握了独特的修炼之法,才能够不断强大、不断进化;近古时的山海异兽成长方式更为血腥与快速,譬如钩蛇,只需准备足够的凡人与修仙者的血肉进行喂养,只需要一个多月的时间就能成长到数百米,甚至是数千米之长。
这也就是为何当初许多宗门联合起来提议禁止蛊兽宗继续豢养山海异兽,此乃原因之一,而原因之二更是导致诸宗哪怕知道蛊兽宗极其强大也要拼命拦阻。
蛊兽宗内部分为蛊派和兽派,当随着兽派豢养的山海异兽逐渐成长,有细心的蛊派修仙者惊愕地发现,这些天性暴戾、喜食血肉的异兽竟然产生了灵智,尽管只等同于七八岁的稚童,但是蛊兽宗的宗旨是以蛊兽伺人,绝非以人伺蛊兽,这个发现使得半个蛊兽宗倒向了禁止豢养山海异兽的阵营。
同时当这个发现传至九州修仙界时,遵循着与远古大同相反的‘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原则的九州修仙者们立刻暴动,纷纷提议要禁止蛊兽宗继续豢养山海异兽,甚至要展开一场对山海异兽的屠杀。
屠杀未曾实现,只是蛊兽宗中的兽派敌不过众口铄金,被迫停止了对山海异兽的豢养。
而自从蛊兽宗停止了对山海异兽的豢养后,宗门内的蛊派声势大涨,《万蛊大典》也成了许多入门弟子的首选,至于兽派以及《万兽大典》则一蹶不振、无人问津。可是,每个弟子的天赋侧重有所不同,有些弟子对虫蛊的敏感度并不高,甚至无法修炼《万蛊大典》,只能修炼《万兽大典》,譬如天蝎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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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好强成魔的他来说,地位臻至仙宗长老之位,除了自仙魔一役后始终闭关苦修不曾出关半步的苗宗主外,他无所顾忌,于是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私自豢养山海异兽。
……
“完了天蝎老头是真的疯了,他这样做是要将蛊兽宗拖入万劫不复之地!”魅宗女子“望”着钩蛇的狰狞模样与漩涡中飘浮的血肉残渣,喃喃道。
随着尾部的伤势痊愈,甚至实力都有所大增,此时的钩蛇胆气一旺,连对先前断它一尾的炎无绝的畏惧都消失了,它抖擞蛇躯,向炎无绝方向激射去。
面对激射而来的钩蛇,炎无绝正欲拔剑,却发觉自己的双手双脚都被小型漩涡束缚住,一时挣脱不开,他古井无波的双眼看向鲛人与化蛇,但见鲛人嘴中念念有词、化蛇嘶声似婴儿啼哭,源源不断的漩涡叠加在炎无绝的双手双脚上,就像是裹了一圈又一圈的绷带,将他牢牢地锁在原地。
可是蜀山弟子从来都不只倚仗用手持剑,即便炎无绝此刻已经入魔,但对蜀山剑法的许多记忆是铭刻入骨血中的,他心念一动,火舞剑立即出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