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成之再接再厉道:“陛下,自古以来,读书明理才是圣贤之道。若是不尊圣贤之道,只用私心为自己谋生的一门手艺,就能处于高位,那些追逐圣贤的学子、儒生们,将何以自处?如此现象,只怕会动摇天下根本,更会让读书人对前途、对圣贤之道产生怀疑。”
两人自以为他们说的有理有据、恳切而又赤诚,目光灼灼的、希望皇帝能暂缓这种动摇国本的想法。
瑾融的脸阴了又阴,刚想开口辩驳,就被皇帝抢了先。
皇帝像是没听见两人说话,更像是因为两人说话,才忽然想起了什么,居然并不理会站在当地的两人,对程达晖说道:“别人说什么,那都是猜测和臆想,程爱卿是在机械作坊做了几个月事情的,你给诸位大人说说,机械作坊的工匠技艺如何?又是如何做事的。”
程达晖心领神会,把之前对皇帝说过的话,给场间其他几人再说一遍,其中也有叶欣颜在其中起的巨大作用。
程达晖说完这些,唯恐这些阁部的大佬们再提出质疑,面带愧色,躬身道:“我等将作监官员,吃了许多年朝廷俸禄,不论在做事的勤勉上,还是技艺的精湛上,着实不如齐家机械作坊的工匠和管事。微臣自省自己的技艺和工程方面的学识,不如汪桥和施印多矣。”
这番结尾语,听得皇帝点头、瑾融赞许,韩延回神色莫名,刘成之几人却大为意外。
阁部这几位大佬,虽然也是经过各级衙门历练过,才逐级升到如今的高位。可是,作为读书人出身的文官,对手工业和器具的了解却并不专业。
在他们眼中,将作监里的官员和工匠,应该就是天下最顶尖的高手。
至于这些顶级高手为什么没研制出新器物,在刘成之眼里,一个是朝廷不需要新产品,也一样能够雄踞天下,所以并不在意这些。相应的,将作监的工匠,也就懒得在这方面用心。
再一个,大概就是没机缘了。照程达晖所说,只给冶铁炉大量鼓风,就能让冶铁炉产量加大、铁材杂质减少。这么简单的办法,很可能只是因缘际会,好运气的、偶尔冒出一个想法而已,不足为奇。
可是,让朝廷的将作大监,心悦诚服的承认自己不如民间工匠,却着实让这些官员感到惊诧。
若是吃朝廷俸禄的官员不如机械作坊的工匠,那么,朝廷给工匠些禄米和待遇,似乎也说得过去。
一时间,刘成之等人虽然心里还是不赞同,竟不知如何反驳。
皇帝看着刘成之的面色沉静下来,才开口说道:“朕还忘了,工匠们可以评级,可以接受朝廷褒奖和禄米。可江家的江叶氏身为女子,却是不好评定工匠级别的。”
皇帝说着,看向瑾融道:“禹王可有什么想法?江叶氏虽为女子,可近几年在器具上的作为,着实让朝廷获益极大。对这等利国利民之举,朝廷总要有所褒奖,才能让天下百姓和工匠们信服。”
刘成之等人一听皇帝转向瑾融问话,心中都是一凉。禹王和江家、齐家的关系如何,大家伙儿有目共睹。让禹王发表意见,等同于朝廷直接给叶欣颜若干好处,越多越好的那种。
皇帝这次议事和往日不太一样,往日虽然最后还是皇帝决断,但总要听听大臣们的意见。可这次,皇帝就是把他们几位重臣找来,直接安排事情,顺便敲打。
之所以让程达晖介绍冶炼和鼓风机的使用,把试验数据给他们看,并让他们每人书写条陈,都是告诉这些位高权重的大佬,他此次的强制决定,那是有理由的,不容反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