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的天,皇城秋风乍起,百姓已经开始穿夹了薄棉的衣裳,而在滨州却仍旧是薄衣薄衫,午时还能常见着人拿了小扇子轻摇,热的很。
又快到一年中秋,沈氏去族里商议今年祭祖的事,又见着了韩氏。沈氏对他们仍是不理睬,只是韩氏知晓李瑾轩娶了个郡主,安然又嫁了官家中最有权势的宋家,也不敢当面冷言冷语,否则沈氏一个心狠,估计他们大房的都要像蚂蚁那般被碾死。相反想套套近乎,至少让张侃别总盯着李瑾贺就好,做不了官,这生意做起来也可过上体面的日子。
李顺因今日身体不适,路离的又近,沈氏也没乘车,商定了当日的事宜,步子刚迈出大门,背后就听见人唤了她。步子微顿,想佯装没听见,只是那声音太大,别人都侧目了,又如何当作没入耳。缓缓转身,韩氏已快步走了过来,笑道:“刚才进来时没瞧见弟妹的马车,可是坏了?不如坐我的回去吧。”
沈氏微微欠身问了好,就算再怎么翻脸,礼节也做好,如此就算是不知内情的人见了,也不会说他们二房的不是,声音略淡:“不必了,宅子离这儿挺近的。”
韩氏笑道:“那可不成,弟妹可是侯爷的女儿,娇生惯养的,这路可不平坦,还是让我送送你吧,反正也顺路。”
沈氏看了看她,这嘴脸变的可当真是快,日新月异的。如今亲近她,还不是因为二房有了权势,有福想要同享,有难却还要踩一脚。她的脸皮倒厚,当真忘了曾对他们做过什么么?
韩氏见她默声,也不自在起来,她想着自己到底比她辈分大,就算有了靠山,她也是大嫂,难不成还要看她脸色不成。安然是嫁的好,可宋家的胳膊也伸不到滨州这穷地方,李瑾轩也娶的好,可那郡主到底有没有得王爷认可还不一定,否则当初怎会娶的那般简单。
沈氏淡声:“不劳大嫂操心了,弟妹自己回去就可。”
韩氏僵了僵脸,轻笑一声:“弟妹真是越发看不起人了。”
宋嬷嬷听的皱眉,想要辩驳,沈氏轻轻摇头。她方才的话旁边的族人可有听见的,自己不辩,就是韩氏的错。自己辩了,就是他们二房的错。在那些德高望重却有些迂腐的长辈看来,小辈就是不该和长辈顶嘴的。他们怕的,不过是开了这个先例,日后自己也同样被小辈斥责,所以维护好这个等级,也是他们长辈的职责,无论谁对谁错。
韩氏满腹怨气回到家中,一进门就见八岁的李重归在院子里跑,儿媳阿阮在那绣花,一头扑进阿阮怀里,唤了一声“娘,我饿了”。韩氏一见,疾步上前拎了他的耳朵就往后扯,气道:“瞎撞什么,没瞧见你娘有了身孕,撞坏了怎么办?”
阿阮把他护在怀中,陪笑道:“娘,他能有多大力气呀,哪里会撞的坏。”
韩氏说道:“指不定就是故意的,怕你肚子里的孩子夺了他爹的疼爱。”
阿阮笑笑,揉揉李重归被拎红的耳朵:“只是小孩子还跑罢了。重归不疼,娘待会给你做好吃的。”
韩氏拧眉,当着面就说道:“真不是尚和怎么想的,竟然捡了个孩子回来,又不是自己没那能耐生。日后他亲爹寻来,这孩子不就摆养了,真不懂计算。”
阿阮笑道:“娘别生气,爷也是个好心肠的人,可以积功德,对我腹中的孩子也好。”
韩氏听见这话,气才消了些。嬷嬷奉上茶,刚喝了一口,耳边就听见刺耳的叫声,差点没将手中的茶抖得溢了,将茶杯重放回嬷嬷手里,烫的嬷嬷神色痛苦却不敢吱声。她叹道:“你爹命短,得了怪病就这么去了。后来你二叔溺水,也去了。我本以为我的命已经够苦,谁想老了,你小姑子又疯了。如今我只有尚和一个可依赖的,你呀,多生些,给李家壮大门面吧。”
阿阮好一番劝,才将她面上的愁云劝散了些。李瑾贺回来时,还拎了条鱼,还会张嘴动弹,可新鲜着。进来问了安,见李重归耸拉着脑袋站在一旁,轻拍他的脑袋:“爹回来了,怎么不叫?”
李重归抬头看他,小眼泪汪汪的,李瑾贺将鱼交给下人,抱起他抛了抛:“谁欺负你了?”
韩氏瞥了一眼:“我。”
李瑾贺顿了顿,坐下椅子笑道:“重归哪里惹您生气了?”
韩氏轻笑一声:“比起阿阮腹中的孩子,你倒对个野种更上心。”
李瑾贺拧眉:“什么野……我不是早就说过,进了李家门,就是李家的骨肉。还有,娘别再当着重归的面说。”
“小孩子哪里听得懂这些。”韩氏嘀咕一声,见儿子面色微沉,摆摆手,“好了好了,不说就不说。你有空紧张他,倒不如多陪陪阿阮。”
李瑾贺逗了他一会,见他开心了,才说道:“不是去叔公那商议中秋的事了么?这次要交多少银子?”
“每户额定五两,一个人交一百文,我们家一共交五两三百文就好。”
李瑾贺皱眉:“我们家五口人。”
韩氏说道:“这野……重归我没算在里头,还有安阳,她又不去吃饭,白交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