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 我这朋友不会聊天,你们稍等一会儿!”华绅连忙将宗文俊扯到一边, 飞快地嘀咕几句。
也不知道两人商量了什么, 华绅这才重新回到二人面前,笑容中充满了歉意:“二位别介意啊, 我这位朋友别看他拉着张臭脸,其实他很关注司公子,所以才会有此一问, 毕竟你们在昊南城闹出的动静太大, 如今整个月国没有不知道司公子的,刚才他也是好奇而已,没别的意思。”
唐宁狐疑地在华绅那文公子之间看了一眼, 想知道华绅为什么要替那文公子撒谎。
华绅再怎么说也是个成功商人, 又刚拿回家主印信, 起码在家族和行业里的地位上升了一个台阶, 骨子里应该是有点傲气的。
就连在昊空城初次见面的时候, 华绅尽管摆出一副礼贤下士的姿态, 可神情中还是能看得出世家公子的骄傲。
但是唐宁发现,在那位文公子的面前, 华绅表现得完全没有架子,不仅如此,好像还在想办法帮文公子打掩护。
他的表现挺明显了, 就连唐宁都看出来那文公子对司无岫压根不像是过度关注——文公子对司无岫哪里有一丝粉丝见偶像的激动, 倒像是司无岫欠了文公子几百万没还, 他是来要债的。
唐宁忍不住也拉着司无岫走到一边,和他悄声道:“我觉得那个文公子很不简单,你要小心一点,他对你有敌意!”
“看出来了。”司无岫轻轻点头,“我不光知道他对我有敌意,还看出来华绅既不敢得罪我们,也不敢得罪他。”
“那他身份来头肯定不小。”唐宁又把声音压低了一点,又回头悄悄看了两人一眼,“那人衣服别看样式简单,料子其实很贵,而且产量少,只有非富即贵才穿得起。”
“阿宁怎么对衣服这般了解?”司无岫好奇问。
“因为这都是娘亲告诉我的。”唐宁不由得苦笑了下,从他过生辰到临出发之前,唐夫人几乎天天带着裁缝来,变着花样给他做新衣服。唐宁摸过的料子多了,哪怕不是刻意去记的,也会有印象。
唐夫人什么都想给孩子最好的,料子自然也是选的最好的。
唐宁在将那人拖回客栈之时,也顺手摸了文公子身上的料子一把,虽然那身衣服又黑又都是尘土,但经常摸暗器的手还是非常灵敏的,一下子就认出了那种布料。
就是那些布料的名字他记不住了,唐宁就记得价钱死贵死贵,他还劝娘亲少买一点。料子买舒适的就行了,武者打斗时经常会损坏衣服,他也经常要换新的,就算家里再有钱也不能这么花。
唐宁说得认真,将自己的判断都告诉了司无岫。结果他说完,半天没等到对方的答复,正疑惑地抬起头,就见司无岫拉下了他的蒙脸布,在他唇上亲了一下。
“喂!”唐宁瞪了瞪眼,还有外人在呢说亲就亲,你也不看看场合!
“没人了,不会有人看见的。”司无岫轻轻一笑。
唐宁回头看去,发现华绅和那文公子确实走开了,两人上了楼梯,似乎是去查看客栈二楼的情况。
“人走了你先跟我说啊!”唐宁又瞪了他一下,害得他刚才压低嗓音说了很长一串话,喉咙都发痒了。
“见你说得这么认真,我不忍心打断你。”司无岫无辜眨眼,“而且只要想到你是在为我担心,才会唠唠叨叨说这么久,我心里就十分欢喜。”
“你要是想听唠叨,我可以把我娘亲推荐给你,或者我二哥。”唐宁斜了他一眼,“再不然让大哥来,保管你能从‘日出江花红胜火’听到‘夜半无人私语时’!”
从早听到晚,就问你怕不怕。
“不要。”司无岫又在他唇上咬了一口,“我只喜欢听你唠叨,叭叭叭说得跟唱歌一样好听。”
“你这样很容易会被分手的,知道吗?”唐宁伸手挡开对方的嘴巴,袖子一抖,小蝎子顺势爬到他的手背上,两只螯钳朝司无岫张了张,“没听出你是在夸人的还以为你在损人呢!”
司无岫低声问道:“那我该怎么夸你比较好,我嘴巴笨,总是说不出阿宁想听的话,不如用做的……唔!”
“你还是消停一点吧。”唐宁忍不住捂住对方的嘴巴,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现在什么情况我们都还没搞明白,你脑子里就在想什么呢!大哥和二哥都还没找到,居然还有心情想那种事……”
司无岫虽然被捂住了嘴巴,但眼神还在笑,他伸手指了指自己的嘴巴,又做了个投降的动作,唐宁这才松开手。
“阿宁可真是冤枉我了。”司无岫无辜地开口,“我方才不过是想逗你放松一点。如今黄沙城中危机四伏,咱们身边还有来历不明之人,警惕是必要的,却也不必太过草木皆兵。”
“怎么说?”唐宁虽然心底还有些疑惑,要是他刚才没有挡住司同学的话,指不定现在自己的耳朵和尾巴又要沦陷。不过司无岫刚好说到了自己关心的地方,所以唐宁选择先听听看他是怎么说的,“你觉得华绅他们没有问题?”
“看他们的样子,已经被困在城中有好一段时间了,要不是我们出手相救,他们迟早要死在风沙中。”司无岫对这两人没什么好感,也有些看不上眼,说话时就没那么客气,“如今是他们要求助我们的时候,如果脑子没进水,就不会干出背后捅刀的蠢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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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可不一定啊。唐宁想到那文公子看向司无岫的眼神,这人眼中的敌意实在是太明显了。
幸好那边还有个华绅在,华绅看起来还是挺清醒的,能够及时悬崖勒马,拦住那个文公子。
就是这文公子的身份来历,始终令人有些介意。
唐宁和司无岫这头悄悄话说得差不多了,正好就在此时,那头楼上的两人也下了楼。
“你们在楼上可有什么发现?”唐宁问。
“什么都没有,破败不堪,连床上都是沙石。”华绅抱怨道。随后他扯松自己的衣襟,又喘了口气,“这黄沙城中的天气真是见鬼了,只是关了个门,屋里就热得不行。”
说着又给身边的人挤了挤眼,暗示的意味非常明显。
宗文俊无法,只好将自己脸上的挡风布也摘下,露出自己的真容,看向唐宁二人:“我姓文,方才多谢二位相救。”
听这口吻,也没多少真心实意的感谢,好像是不情不愿欠下了人情似的。
尽管宗文俊长得还算高大英俊,看起来会是少女的梦中情人的类型,但他脸上明显的傲慢之色成了减分项,让人觉得他十分不容易亲近。
而且或许是出身军营,他身上带着相当冷硬的气息,看起来就更不好相与。
唐宁心道,他要是姑娘,一准会被这人拉得老长的驴脸给吓跑。
又见他总是用那双鹰隼般的眼睛朝司无岫投去探究的目光,唐宁心里便有些不太舒服,皱眉道:“你老是盯着无岫做什么,莫非你们有仇?”
华绅吓得心里咯噔一声,赶紧上前道:“没有没有,方才我不是说了吗,是司公子名气太响亮,我朋友一直对他挺好奇,所以多看了两眼。何况出门在外,多一个朋友总比多一个敌人要好,哪里会想不开上赶着跟别人结仇的?”
这句话他说得很大声,不仅是在对唐宁说,也是在提醒宗文俊。
宗文俊却不怎么买他的账,视线总算从司无岫的身上移开,放在了唐宁的脸上,冷冷道:“你若是我的手下,我早就将你踢出去了,娘娘腔没有在我面前说话的资格。”
“……”唐宁攥着拳头,手上的小蝎子蠢蠢欲动,很想放出来给这家伙咬一口。
你才娘娘腔,你全家都是娘娘腔!好心救人居然还要被这么说,唐宁还是头一次冒出早知如此就把他扔在黄沙中的想法。
华绅心里叫苦不迭,早知道他就不带这位大爷出门了!
连忙上前将唐宁和宗文俊挡开,对唐宁弯腰道歉:“唐小公子千万别介意,别别别动手啊!我这朋友脑子比较……耿直,眼神也有点不好,其实我觉得你挺好,这装扮也很适合你,比龙姑娘还好看!”
这又关龙姑娘什么事?
唐宁突然明白过来,那文公子大概是看到他这副毛茸茸的样子,还以为他也在追求最近时兴的打扮。而这种打扮更多是在姑娘们之间流行,所以他才会被对方误会了?
那还真是不好解释,总不能说其实这打扮最先是司无岫为了他而推行的吧?若是真的说了,唐宁身负妖族血脉的事情就瞒不住了。
司无岫将唐宁拉到自己身后,不满地看向正对着小狐狸献殷勤的华绅:“你们到底是怎么回事,这就是你们对待救命恩人的态度?”
“误会,都是误会!”华绅解释得心好累,可他还是不得不说,“其实我们很感激二位的,我们已经在城里原地绕路三天了,被风沙困住,怎么都找不到出城的法子。要不是有你们在,我们说不定都要死在这里……”
“找不到出城的法子?”唐宁睁大眼睛看他,“城门口不是就在南面吗?”
华绅苦笑道:“可是你们看,城中终日昏暗,风沙又大,影响武者的五感不说,还无法根据天上的太阳来判断位置。何况城中还有妖术,能迷惑人的感官,等到风小一些,你们再出去时,怕是也会跟我们一样,找不到出路了。”
“可是……”唐宁转头看了司无岫,按照大哥的说法,那个叫阿三的唐家堡弟子不是也走出来了吗?
司无岫看出了他眼中的疑惑,暗暗捏了捏唐宁的手,没让唐宁继续往下说,而是继续问华绅:“你方才说,你们在城中迷路了三天?”
“是啊,我怀疑我们是遇着鬼打墙了。”华绅叹着气道。
“那你们为何不随便找一个房子先进去躲两天?”司无岫问,“城中的空房子那么多,你们总可以等到风沙变小再出来寻找出路。”
“你以为我们不想的吗?”华绅脸上的表情更加勉强,“刚开始的时候,我家那上百人的商队还都在身边,住的是城中最大的宅子。可是一夜过去,商队里的人都不见了,连我的马和货物也一下子没了!我与文公子连忙出来找人,结果这一出来,就再没能回到那座宅子里。”
唐宁只觉得瘆得慌:“听你这么说,只要从房子里出来,就再也进不去了?只能鬼打墙原地走,要么被无影鬼抓走,要么死在风沙里?”
“就是这样了。”华绅点点头,“你们二位是刚进城的吧,刚来的人摸约是有优待,那鬼怪为了让你们安心住下来,不会对你们做什么,等过几日,你们也会和我们一样了。”
“那你们怎么没被鬼怪抓走?”唐宁疑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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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辟邪阵。”宗文俊冷嗤一声,“居然连这么简单的阵法都不知道?”
华绅简直想哭,他怎么就摊上这么个祖宗啊!简直悔得肠子都青了。
以后他宁可做生意亏本,也不要在跟这姓宗的有任何瓜葛了!
又忙对唐宁解释道:“是这样的,文公子擅长排兵布阵,对辟邪阵也略有研究。这种阵法可以抵御大多数的妖邪,那天晚上睡觉时,我俩在房中布了这种辟邪阵,这才幸免于难。”
华绅又补充道,要不是有那个阵法在,他们二人也不可能在街上苟活三天,说不定已经在半路上被无影鬼抓走了。
“这阵法听起来挺好用的,那今晚我们能拜托你们在这客栈里也布个阵吗?”唐宁看向华绅。
至于那文公子,唐宁是懒得去跟对方说话了,态度这么差,活该没人理他。
华绅扫了眼宗文俊,转头对唐宁道:“没问题,如今大家都是一条船上的人,布阵之事就包在我们身上了。”
宗文俊眉头微皱,似乎不想为他们布阵。但是他也明白在如此环境之中,他要是真把唐宁二人踢出去,就成恩将仇报了,有失他的身份。
“我也来帮忙吧,客栈这么大,分工合作比较快。”唐宁走过去,对华绅笑了笑,“不介意我来偷学两手吧?”
“自然不介意。”宗文俊还没说话,华绅就抢先一步回答,“辟邪阵其实挺简单的,普通百姓都能用。只不过送入阵中的内力越深,阵法抵御妖邪的力量就越强。”
说完他也不去看宗文俊的脸色了,专心致志地教唐宁画阵。
司无岫这回没有打断他们,而是在旁边静静观察华绅与宗文俊。随后,他唇边扯起一个弧度。
“你笑什么?”宗文俊这头也对司无岫十分警惕,或许是他自己心里将司无岫当做敌人,所以司无岫的一举一动都被他解读成别有用意。
“我记得,朝中的四大元帅是无诏令不能离开驻地的吧?”司无岫忽然道。
宗文俊脸色一变,差点要出手,却死死握住了拳头,袖子虽然能挡住他的手,脸上高傲的表情却有些绷不住了:“你想说什么?”
“没什么,我相信以文公子的聪明才智,不可能听不出我话中的意思。”司无岫轻笑一声,“文公子之前对在下的‘照顾’,我可还没来得及问你讨要利息呢,如今又成了你的救命恩人,这两件事加起来,文公子就别在我们摆什么架子了吧?”
司无岫虽然没有把话点明,却是在提醒宗文俊——我已经知道了你的身份,昊山秘境刺杀一事还没有跟你算账,这件事再加一个擅离职守的罪名,如果一起捅到元帝面前,倒霉的是谁自然不必多说。
宗文俊额角青筋绷起,看向司无岫的眼神更加不善:“你怎么看出来的?”
“你又不是阿宁,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司无岫嗤笑一声,走到唐宁身边,不着痕迹地把唐宁和华绅隔开,略吃醋,“阿宁,这个阵法我在书里见过,我也可以教你的。”
“那你刚才在发什么呆,我都已经跟华公子学得差不多了。”唐宁瞥了他一眼,“这样,既然你也会,那就都别闲着,我们布置前厅的阵法,把后院留给华公子他们。”
华绅不管他们如何安排,都只会说好。除了唐宁的容貌比较令人赏心悦目之外,毕竟是唐宁和司无岫给他们提供了一个挡风休息的地方,他还是懂得知恩图报,放下-身段的。
于是唐宁拉着司无岫在前厅,华绅推着宗文俊去了后院。
“若我没有猜错,那个文公子就是宗文俊。”等那两人走远后,司无岫在唐宁耳边轻声道。
“什么,竟然是他?!”唐宁惊得差点跳起来。
这个名字他很耳熟了,在玉荷他们查出与华绅接触的人出自玄武军后,玄武军的老大宗文俊就经常被唐宁惦记着,他就等着哪天见到这混蛋上去揍他一顿。
毕竟他们当时可是真的九死一生,还被迫跟二哥分开,二哥要不是落单,也不会被贾师者给重伤!
“他刚才还骂我是娘娘腔!”唐宁撸起袖子,简直气不打一处来,“不行,我得去找他算账!”
司无岫拉了他一下:“等会儿再去,反正他又跑不了。阿宁难道不想听听,我是如何将他的身份猜出来的吗?”
“哦对,那你说吧,不要卖关子!”唐宁脸上的怒气还没完全消,却仍是做出了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来。
说起来,唐宁确实不记得原著里有过这样的情节。
他虽然看书看得不大认真,但也知道大月帝国的将军没有诏令是不能离开自己驻守的地盘的。因为四大元帅都是世袭制,对军队拥有绝对的号召力,可以说手下的兵将有大半都是他们家族的私兵。不老实待在自己的驻地,那不是存心招惹元帝猜忌吗?
所以唐宁一开始才会感到如此震惊,后来则是被气昏了头,只想着要去教训对方了。
被司无岫这么一打断,唐宁也冷静了不少:“他跟你的仇最大,你怎么看起来也不着急?”
“他有把柄在我们手上。宗文俊隐瞒身份与华绅的商队一同行动,多半是没有得到元帝的诏令私自行动的,而这个秘密如今被我们得知,他要么选择封口,要么与我们谈条件。”司无岫道,“以他这次行动的低调来看,加上玉荷雷鹏的存在,他多半会想办法跟我们谈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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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道理。”唐宁点了点头,“那这样一来,我要揍他,他是不是也不太敢还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