触手之间仿佛万年雪山之巅的冰寒,凌羽翔深沉的眸色幽暗震惊,这一刻心里竟漾起无穷无尽的怒火和杀意,一下刻,瞥见凌御寒抑郁而失了大志的神色,心中明镜似的清晰起来,怒意愈加增长,杀意却怎么也兴不起来了。
“你来之前,宫里最好的御医已经看过了,这些废物,关键时刻一个也指望不上!他们只能判断出荣华王妃是中了毒,可却不知道中的是什么,怎么解毒,只能推断出她若是再这么下去,最多只有半天的生机。”凌御寒把凌羽翔的神色看得清楚,心中更是苦涩,一向从不把任何女人放在心上的翔弟此时竟然为她而动怒,这足以说明她在翔弟的心中占了多大的位置。
凌羽翔方才因为情绪激动泄露的一缕杀意让他彻底明白,她所说的话全是实情,凌羽翔的势力他以为他自己掌握的清清楚楚,然而他的翔弟,经历大大小小数百战役从来深藏不露从无败绩的战神,怎么会轻易露出自己的全部?
凌御寒已经可以确定,凌羽翔之所以放任他,是因为他还敬爱他这个兄长,不忍心让他失去他从小开始便一直努力的目标,而如果他要反他,易如反掌。
人啊,总是喜欢得寸进尺,总是那般不知深浅!只有在把那人步步紧逼到底线,只有被那人怒意相向只手覆灭,才恍然明白,原来他以为可以得到的,以为已经近在眼前的,不过是从来就不可能触及的东西。
如果早知如此,他又怎么会去争去夺呢?又怎么会累得她……只不过世间哪里来的早知如此?时光从来不会倒流。
凌羽翔一把抱起冷如寒冰的人儿,只丢下一句“我带她回府。”便风也似的飞身而出,顾不上任何礼仪规矩,在宫人们的惊呼下,一剑斩断马车绳索,跃上一匹快马搂着风行烈疾驰而去。
紧拥在怀的那个人身上的冷意几乎侵入他的骨髓,然,凌羽翔心乱如麻,无知无觉。
难怪她身体异于常人的冷,难怪她连御驾之前剑舞也那般猖狂,难怪她几次三番提醒自己却不说破,难怪她要唱那一首葬英雄……
这根本是一个局!一步扣一步,一环连一环,他又被她算计了一次,眼睁睁的看着她走入自己设计的死局之中!
凌羽翔伤痛地看着风行烈惨白的面色,没有一丝生气的躺在自己怀里,指尖抵住她的后心,源源不断送去内力。
凌羽翔也想狠狠地骂,你这个女人,怎么就这么不知好歹,怎么就这么不知自爱,怎么就这么喜欢折腾自己!可是抱着这具无论他再怎么用体温甚至内息去包去裹也温暖不起来的身体,哪里还骂的出口。
她早就料到了,那样激烈的个性,经历了那么多那么多,但永远不曾低过头,永远不曾妥协过,怎么可能在那样异样场景里,那样虚伪的大殿上,容得他被人嘲笑被人讽刺被人挖苦,被那个至重的兄长……夺走一切……
他不需要问,不需要疑,不需要猜,他就是知道,她今天所作的一切,是为了他凌羽翔!
从她知道他的情况开始,她在马车上惬意闭目的时候,已经布下了一个局。
她料到自己个性激烈,御花园中必定不可能平平静静,她明白自己绝代风华,皇帝不可能见识之后不做挽留调查,她清楚帝王心计,如果不是最为激烈的言辞,最为逆耳的实情,最为异常的变故,根本无法打动他,她更知道,她自己身中奇毒,运用内劲无异找死,却狂傲地一笑,飞入万花丛中演起一场惊鸿剑舞。
这一切的一切,为的固然是不让他两难,不让他伤心,不让他背负罪名背负鲜血背负痛楚……
又何尝不是为了天下苍生?
凌羽翔惨然一笑,身体打颤。
你不希望我妥协,也不愿我背上篡权杀兄的骂名,最为直观的当然是为了与你相像的我,可是你目光何其长远?看见的肯定远远不止如此!这两种的任何一种都会造成凌国势力重新洗牌,军权分散,军心不振,足以让周边国家垂涎,足以让他们找到发起战争的理由和借口。一旦战乱,祸及最多的一定是苍生。
你总是用一双带着嘲讽目光的眼睛看着天下,你总是用猖狂又极为难听的损人的语言道尽真实,你这么做总是要别人以为你是无情之人,总不让人看明白你的目的,但你若真的无情,为什么南藩之时你不拂袖离去?你分明是放不下南藩众多生命,来到京城,你明知南藩已然无恙,纵然离开,皇帝也不可能让皇室传出丑闻,为什么你又为了我留下?因为你知道大凌局势,你放不下天下的生命!
但以你的性格纵然知道这些,也只会撇撇嘴巴,漫不经心地说这些只是附属之物并非你所愿,你这别扭的性子叫我到底把你怎么办才好?
其实你与我真的很像很像,只是我太镇静,你太决绝。
我很明白我可以冷心冷眼手持兵符不眨眼地杀掉自己的兄长,杀掉母后,杀掉所有宫人,你也可以满腔怒火逼迫着自己的至亲口喷鲜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