茕娘被这些宫规闹得头疼,都不知道自己以前究竟用了多么非人的毅力才能将它背下来的,不仅如此,身后那道灼热的视线更是让她觉得背都被烧出了一个洞。虽然她回头让赵瑕专心批奏折,可赵瑕答应的好好的,她一转头就觉得那视线又如影随形。
茕娘觉得心好累,从前的小包子虽然也会偷偷看她,但从来都只敢小心翼翼地偷窥,一旦被她发现,脸都会红透,茕娘还总逗他,如今身份倒转,她不得不承认,命运都是公平的,出来混都是要还的。
赵瑕从前批奏折时十分专心,效率十分高,可如今他批一会奏折就忍不住看一眼茕娘,原本上午能做完的事情拖到快中午都没有完成。
茕娘大概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径自站起来:“我去园子里逛逛吧。”
“我陪你。”
茕娘却毫不留情地拒绝了他,她觉得赵瑕这是一时之间无法从失而复得的心情中走出来,总是这样两人都尴尬,不如让他独自想想清楚。
木清一直在殿门等着,见茕娘走出内殿,顿时就跟了过来,陪着她往园子里走,这乾清宫中都是赵瑕心腹,所以两人也不担心会被人知道。谁知还没走几步,就撞见了鲁安道。
茕娘也是认得他的,鲁安道是先帝赏给赵瑕的,在东宫那几年,他们相处也不错,鲁安道是一个很懂分寸的人,与他相处十分自在。可是茕娘没忘记自己现在是个什么身份,原本还担心鲁安道会问什么,谁知他却一点都没感觉到奇怪,笑着道:“贺姑娘,这园子里的菊花开了,这会正好是赏菊的时候,您想去看看吗?”
茕娘愣了一下,随即就意识到赵瑕定然是和鲁安道说了什么,她也只能一笑:“好,我去看看。”
木清一直警惕地看着鲁安道,生怕他会跟自己抢差事,谁知鲁安道说完这句话就站在了一旁,他这才赶紧跟着茕娘去了园子。
鲁安道看着木清亦步亦趋的模样,忍不住若有所思地眯了眯眼。
乾清宫自带了一个园子,且因为是皇帝居所,里面都东西都是最好的,花更是随着季节有花匠布置,此时因为是秋季,园子里摆了许多盆菊花,都是难得一见的珍品,竞相吐蕊,美不胜收。
茕娘原本在内殿呆着有些气闷,见到这些花才觉得心情开阔了许多。
木清见她高兴,便道:“姑姑若喜欢,要不我往云秀宫送几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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茕娘摆摆手:“不用了,我看看就好。”
这么逛了一会就到了中午,茕娘准备去吃饭,却听见殿门传来喧哗声,她愣了一下,不知道是什么人有这么大胆子,竟然在乾清宫喧哗。木清也皱了皱眉,对茕娘道:“姑姑,我去看看。”
茕娘也不急着进去,便点点头。
木清到了殿门处,才发现鲁安道已经在那了,正在笑眯眯地和一名宫女说话,而那宫女身后却是浩浩荡荡的一堆人,正是带着何莹的德太妃。
木清只是看了一眼就明白是怎么回事,忍不住露出冷笑,这世上就是有人好好的日子不过,偏要作。既然有鲁安道在,他也就放心了,若是让德太妃闯进了殿中,恐怕鲁安道这太监总管也做到头了。
木清转身便要回去找茕娘,却不妨被陪着德太妃的何莹看了个正着,何莹只觉得那个小太监眼熟,却也没有过多关注,而是又重新将目光投向和鲁安道争执的宫女身上,这名宫女是德太妃身边的大宫女,在这宫中也是颇有面子的,便是何莹,也要给她几分面子,可她在鲁安道面前就像是矮了个头一般。
鲁安道虽然态度温和,却丝毫不动摇:“太妃娘娘,您就不要为难奴才了,陛下忙于政事,特意嘱咐过不许任何人打扰,奴才也没法子。”
德太妃被鲁安道的态度气得半死,她是这后宫地位最高的女人,却还是得看一个太监的脸色。赵瑕的确给了她尊崇的地位,但她想要的却还不仅如此,她想要的是后宫的权利,只是赵瑕表面上对她尊敬,要什么给什么,这一点却咬定了不放松,以至于她想要什么还需要由宫人报给鲁安道,虽然鲁安道也不敢苛刻她什么,但她心里还是很不舒服。
“鲁安道,哀家知道陛下辛苦,可眼下已是晌午,陛下正是用午膳的时候,哀家特意炖了汤给陛下,要是凉了可就不好了。”
“那就请太妃娘娘将汤交给奴才吧,奴才定会将其呈到陛下面前,不浪费太妃娘娘一片苦心。”
德太妃好说歹说,软硬都用了,鲁安道却还是油盐不进。德太妃被这么下了面子,冷着脸将汤扔下就走了。
鲁安道弓着腰送走了德太妃一行人,重新抬起头,那点笑已经消失无踪,冷哼一声:“以为自己是个什么东西?”
旁边几名侍卫连表情都不动一下。鲁安道随手就将汤放到一边:“你们几个有口福了,德太妃娘娘的汤就赏你们了。”
一名侍卫露出笑容,接过汤:“那就多谢鲁公公了。”
倒是鲁安道的小徒弟福宝有些不安地看着他:“师父,这好歹也是太妃娘娘,这样……是不是不大合适?”
鲁安道带着他一边走一边道:“你要记住了,这宫中陛下才是唯一的主人,若是陛下不喜,不管地位多尊贵都没用。”
福宝皱着眉若有所思。
鲁安道推了他脑门一下:“行了,看在你是咱家徒弟的份上,师父教你一个好。”
福宝立刻笑嘻嘻地凑上来:“徒儿就知道师父心疼我。”
“人常说在这宫中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可不管什么风,看的都是陛下的眼风,陛下欢喜,你再一无是处都是好的,陛下不欢喜,你便是再美貌多才都没有用。”
福宝受教地点点头。
“所以啊,在这宫里,行事机灵或是能说会道都没有用,你得会看。”鲁安道抬了抬眉毛,“这朝野上下心思不定,几位阁老都各有支持,这云秀宫中的那几位主哪个不是容貌才情一等一的,可是……没有用。”
福宝瞪大了眼睛,他是隐约知道陛下后来那道旨意是为了一个姑娘,这几日乾清宫中的变化他也看到了,他当时还在心里说,这偌大后宫总算要有一位女主人了,可谁知鲁安道居然这么说。
鲁安道见他露出那样的表情,又语重心长道:“你往后势必是要接咱家的班,这双招子可要擦亮一些。”
“还请师父明示。”
“那木清……你可见着了?这小子死心眼,但眼光和运气着实不错。”鲁安道没有再说下去。当年木清待沈眠忠心耿耿,说句大逆不道的话,他连皇帝都不屑一顾,但在沈眠手下却乖得像条狗,鲁安道不信他会改弦易张,那么那位贺姑娘的身份就非常值得玩味了。不过这些事情只是在鲁安道心里打了个转,随后就被他咽进了肚子里。
就像他说的,他只要看得明白,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知道什么人可以得罪,什么人不可以得罪就行了,至于里面的原因,他没有那个命敢去深究。
德太妃回到慈安宫就摔了一地东西,又重重罚了两个小宫女,才算是舒了口气。
何莹站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出,生怕德太妃会迁怒到她身上,毕竟今天是德太妃主动将她带到乾清宫,她满心羞意地换了新裙子,谁知连乾清宫的门都没进去。想到这儿,她又有些奇怪,不是都说德太妃在宫中地位尊崇吗?怎么看起来与皇帝的关系并不睦呢?
德太妃虽然没有看到何莹的表情,却也大概能猜到她在想什么,心中越发气愤。自从赵瑕登基后,她就一直致力于和他亲近关系,只是赵瑕一直待她有礼而疏离,更别提他一直将后宫的权利都紧紧抓在手里。德太妃身份尴尬,要了几次都被赵瑕给含糊过去了,她知道了赵瑕的态度,也不敢太过强硬,免得将关系弄僵,越发得不偿失。
送人进宫这事虽然是章阁老建议的,可德太妃却也意识到了可行之处,毕竟她是身份尴尬,可若是赵瑕有了皇后或者妃子,那后宫的权利自然就该移交出来。
在众多上门拜访的众多人家中,德太妃一眼就看中了何莹,没有别的原因,只是何莹这张脸与当年赵瑕身边那个名叫沈眠的宫女有四五分相似,德太妃是个女人,当年赵瑕虽然瞒的好,可她还是看出了对方对沈眠的心意,赵瑕这么多年后宫空虚,未必不是为了这个女人。
只是不管德太妃的算盘打得好,但赵瑕见不到人也是没有用,所以德太妃才把何莹带到了乾清宫,本以为赵瑕不会驳她这点面子,谁知道他本人都没出现,只是用一个太监就把自己给打发了。
德太妃越想越气,又摔了个茶盏。
“都滚下去!”
何莹缩了缩脖子,不敢再待下去,连忙离开了慈安宫,回了云秀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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