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瑕打开匣子, 里面不仅放着一枚叶脉书签, 还有一些零零碎碎的小东西, 这些都是沈眠送给他的, 而在离开冷宫之时, 他只带走了那个小熊, 却将这些都留了下来, 埋在了枣树之下。
茕娘看到这些东西,表情逐渐柔软。那会两人生活的很苦,淑妃留下的首饰也不多, 可是她觉得小孩子就该有童年,所以总会想办法做一些小玩具给他。赵瑕一直都很珍惜,但后来离开冷宫后, 她就没有再看到这些东西了, 原本还以为是赵瑕给扔了,没想到他却将这些东西都放在这个匣子里, 埋在冷宫一直没有带出去。
赵瑕细数着这些东西的来历, 哪怕已经过去了这么久, 记忆中却清晰的一如昨日:“阿眠, 你以前说过, 将重要的东西放在盒子里, 将它埋在地下,如果有一天回来找到了这个盒子,打开盒子, 就会回到过去。”
茕娘的手指轻轻地抚过那些小玩具, 大部分都有了不同程度的磨损,却也能看得出主人对它们的爱惜,想到记忆里的小包子,茕娘的心软了软,原本要说的话就有些说不出口。
赵瑕说:“阿眠,我一直想着等我登基了,就带你回这棵枣树下,把这个匣子给拿出来,然后,就像我们曾经那样,只有彼此,相伴一生。”
茕娘咬住嘴唇,低声道:“听到你说这些,我很感动,我没想过我随口胡说的东西,你却都记在了心上,但是……你真的分得清爱情和依赖吗?”
“在冷宫这么多年,我们相依为命,你已经习惯了依赖我,而后来即便离开冷宫,可危机四伏,你能相信的人依然不多,这么多年,这种依赖感刻在了你的骨子里,你分不清喜欢或者亲情,所以才能这样轻易地说出永远。可是,如果你以后遇到了你真正喜欢的女孩子呢?”
“不会的,阿眠!”
茕娘的表情十分冷静:“谁都不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哪怕你是皇帝,你也不能。如果真的有那一天,不管对我还是你喜欢的姑娘,那都是不公平的。而你自己呢,会不会后悔今天的选择,当感激都消磨掉,我们之间若是只剩下互相厌恶,这会是多么悲惨的事情?”
赵瑕的心意被曲解,他只觉得心一阵阵抽痛,他想大声告诉茕娘,他是真的喜欢她,不是感激不是亲情,他就是把她当成女人在喜欢,除了她,这辈子也不会喜欢上任何人!
赵瑕忍着气道:“阿眠,这些事情都是没有发生过的,而事实却是,我们相伴了那么多年,我知道你是个什么样的人,我喜欢的就是你,不是什么感激什么亲情,我从没想过要把你当什么劳什子姐姐,我只想让你成为我的女人!”
茕娘被他直白的话气得涨红了脸:“你……你怎么说不听呢!”
赵瑕垂下眼看着她,少女的脸蛋因为生气而浮起红晕,一双眸子亮晶晶的,眼角也有一丝胭色,她从前生气的时候也是这样,尤其每次吵不过他的时候,总是气得眼角都红通通的,他每次都要非常用力克制自己才能不亲吻上去。
“阿眠,谁会想要吻自己的姐姐?”赵瑕的手指挑开茕娘脸上的发丝,声音暗哑,“我是男人,身体比脑子更快认清自己喜欢的女人。”
从前的赵瑕一直都喜欢黏着沈眠,有时候一段时间没见着她,心里都会空落落的。他不喜欢阿眠对别人好,不管是木清还是傅灵均,他都很讨厌。他希望阿眠眼中只看得到他,希望她身边只有自己一个人。
可阿眠和他不一样,她性子活泼,交游广阔。自从赵瑕开始逐渐掌控身边的势力,沈眠便有了出宫的机会,相比宫中,她更喜欢宫外的生活,赵瑕有时候看着她脸上的笑容,心里竟然滋生出了一种可怕的想法,想要将她锁在宫中,不让她见任何人。
赵瑕不敢让阿眠知道自己这些阴暗的心思,他总是觉得他们的时间还很长,他们会一直在一起的。可当有一天阿眠回宫,她的脸红红的,说她在宫外被一个书生英雄救美。
“他说他叫叶闻清,今年的状元就是叫这个名字吧!他可真有意思,难道真的觉得对着那些混混说教化之言,他们就会收手吗?若不是御林军及时赶来,他大概会被打一顿吧!”沈眠虽然这样说,但脸上却一直带着笑。
赵瑕在那一刻感受到了一种铺天盖地的恐慌,他那时突然意识到,沈眠或许并非一直会跟他在一起的,她会成亲生子,她会对别人那么好,在别人的怀中笑靥如花。
那一晚赵瑕做了一个梦,梦中他真的将沈眠给关了起来,不管她的哭喊,狠狠地吻着她,搂着她纤细的腰身,狠狠地贯穿了她的身体。
醒来之后,赵瑕便知道一切都不一样了,他也终于明白了他对沈眠的感情。
茕娘却被他的话吓得退了一步,结结巴巴道:“你……你只是见女人见少了,所以才会有这些不健康的思想!对,一定是这样的!”
赵瑕都快要被她给气笑了:“你能想出这些匪夷所思的答案,怎么就不肯相信我对你是真心的?”
因为这个更加匪夷所思啊!!!
茕娘在内心呐喊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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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咽了口口水,发现赵瑕并没有要过来的意思,这才壮了胆子,组织了一下语言::“我这么说吧,你本是天潢贵胄,却一朝从云端跌落,若非如此,我们也不可能遇见,你的人生一帆顺遂,凭借你的聪明和能力,你最后也会成为皇帝,你风华正茂意气风发,自然有既漂亮又有才华的女子配你,而我不过一个冷宫的小宫女,不漂亮,年纪也大了,你还会喜欢我吗?”
赵瑕被茕娘这固执的态度弄得没了耐心,直接便道:“不管你说什么,现在这种情景,你除了嫁我,你还能嫁谁?试问这天下谁敢跟皇帝抢女人!”想起这几天茕娘态度的软化,他也放软了声音,“阿眠,你也是这样想的是吧,你只是暂时没办法转过来,我可以等你的。”
茕娘却慢吞吞道:“你说的没错,可谁说我要嫁人了?”
她终于把自己的打算和盘托出:“反正也嫁不了人,就正好能出去立个女户,反正我也能赚钱,自己一个人过也挺好的。”她小心地觑了一眼赵瑕的表情,又道,“当然,你如果不想我晚景凄凉,给我个郡主什么的尊位,那就更好了。”
她居然还在打着这个主意!!
赵瑕又气又急,恨不得将心都掏出来给她看,看是否能让她那颗铁一般的心融化一点。
他目光中流露出失望:“阿眠,我要怎么做你才会信我?”他抿了抿唇,将匣子合上往茕娘那边递了递:“我一会让人将你送回去,你……认真想想好吗?”
赵瑕说完,就离开了园子。
茕娘看着他孤寂的背影,心里似乎有一瞬间动摇,但一回想之前四年的宫中生活,她立刻又坚定了自己的信念,与其做一只笼子里等待着主人垂怜的金丝雀,她宁愿当宫墙外的一只小麻雀。
鲁安道见赵瑕高高兴兴地去找贺茕娘,却又满脸阴沉地回去,心里就是一沉,本以为是里头那位主惹怒了陛下,谁知赵瑕回头却又道:“鲁安道,一会你亲自将贺姑娘送回云秀宫。”
鲁安道只能又进了后院,见贺茕娘却只是抱着一个脏兮兮的匣子站在原地发呆,他心里叹了口气,面上却恭恭敬敬道:“贺姑娘,奴才送您回宫吧。”
茕娘回过神来,抱着匣子就走出了冷宫。
一出冷宫,连身上都觉得温暖了一些,路边停着一顶软轿,却是赵瑕担心她身子虚弱,特意叫的。
茕娘坐上了软轿,鲁安道小碎步地跟在旁边,看了一眼她的表情,忽然开口道:“有些话本不该奴才说,但又恐姑娘不知道,误解了陛下的心意……”
茕娘知道鲁安道是先帝给赵瑕的太监,当初也是陪着他们一路走过明枪暗箭的几年,他的忠心毋庸置疑,所以她点点头:“鲁公公请说。”
鲁安道便道:“贺姑娘恐怕不知道,自您进宫后的这些时日,是这六年时间中陛下过得最开心的日子。六年前,沈姑姑身死,陛下的魂魄似乎也要跟着去了,虽然后来陛下又恢复到了往常的样子,可从那之后,奴才就不曾见过他高兴的模样。”
茕娘心里一震,手指不自觉地蜷起来,无意识地抓紧了手帕。
“您进宫那日,陛下就如同十七八岁的毛头小子一般,一整天都喜形于色,便是朝中那些大人们说了不好听的话,他也丝毫没有生气。奴才说句大逆不道的话,只有在见到您的时候,陛下才活得像个人。陛下是天下之主,富有四海,高高在上,可这样一个人,却只有您一人可以牵动他的心绪,这代表了什么,您还看不出来吗?”
鲁安道这些话如同重锤敲在了茕娘心里,她一时之间心绪纷乱,竟然没有发现鲁安道话中的问题,最后只能无意识道:“我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