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安道一早就拿了封后的旨意去贺家宣旨, 才知道贺茕娘去了黄家给黄二姑娘贺生, 换了其他人家, 必然是赶紧让下人将贺茕娘给找回来, 可鲁安道却制止了, 而是自己捧着圣旨亲自去了黄家。
谁知才到黄家, 就见到了那莽撞的下人, 说是出了事。鲁安道心里一惊,没等听完就匆匆跑到了后院,恰好听见了聂夫人大放厥词。
鲁安道噙着冷笑道:“聂夫人, 大庭广众之下诋毁皇后娘娘,不知是谁嚣张,您这大不敬之罪又是仗了谁的势?”
聂夫人脸色惨白, 鲁安道将她先前那话原原本本扔在了她的脸上, 她却没有办法为自己辩驳半句。
蔺秀宜在人群中皱了皱眉,这才走出来, 朝着茕娘与鲁安道福礼, 柔声道:“姑母年纪大了, 有些控制不住脾气, 怒气一冲, 偶尔会说些不那么好听的话, 但她的心却是不坏的,还望贺姑娘和鲁公公大人大量,不要与她计较。”
茕娘微微一笑道:“聂夫人素来有德荣兼备的名声, 德容言功都是女子楷模, 哪里像是蔺姑娘你口中这口无遮拦的老妇?况且,此事并非我计较,而是聂夫人在大庭广众之下胡言污蔑我亲妹,我如何能袖手旁观,蔺姑娘也是女子,当知道名声对于女子的重要□□?”
蔺秀宜咬了咬唇,楚楚可怜道:“纵是如此,她一个晚辈如此指责长辈也是不对啊,贺姑娘行事怎能如此偏颇?”
“那看起来蔺姑娘一直以来都误会我了,我从来就是这么偏颇的。”
蔺秀宜被茕娘那轻描淡写的态度给堵得哑口无言,原本还想着她顾忌名声,定然会忍气吞声,谁想到她如此混不吝。
茕娘堵完了她,又看向聂夫人:“聂夫人颠倒黑白,说我三妹跋扈,既如此,为了我三妹的名声,我也不得不将此事弄个明白,免得被人说是我弄虚作假,不如由聂夫人将先前与黄夫人所说的话再说一遍?”
聂夫人的脸涨得通红,嘴张了张却没说出口。
茕娘笑起来:“看来夫人也知道这些话不适合在人前再说一遍,既如此,还望夫人日后多造些口德,也算是为子孙后代积福。”
茕娘战斗力爆表,让原本要撸袖子帮忙的鲁安道毫无用武之地,见偃旗息鼓,他转头恭敬地看着贺茕娘:“贺姑娘,您早些回府接旨吧!”
鲁安道身为大内总管,平日里便是对待几位阁老也未曾有过如此谦恭的态度,所有人看茕娘的表情顿时就变了。看来眼前这位不仅只是皇后,还是一位深受帝宠的皇后,这两者的区别可就大了。
茕娘也谢鲁安道给她造势,便点点头,笑道:“那就回府吧,麻烦鲁公公了。”
“您请吧。”
人群让开了一道口子,鲁安道在旁边等着茕娘走过去,这事本就该了结了,谁知一直趴在地上发抖的黄堂婶却突然扑过来抱住茕娘的腿:“皇……皇后娘娘饶命啊!民妇不知道那贼婆娘安了这样的心,民妇冤枉啊!”
这样的变故简直惊呆了众人,毕竟在座的都是大家出身,还真没见过这样不讲究的。茕娘也懵了一会,事实上她怼完聂夫人,这件事就算是过去了,她也不打算再追究,怎么也没想到这黄堂婶会突然干出这样的事情来。
黄堂婶见茕娘不说话,还当她不打算原谅自己,顿时怒从心头起,跳起来直接往一旁站着的聂夫人撞过去:“让你这毒妇不安好心!如此害我!看我不撕烂你这张臭嘴!”
黄堂婶本就出身乡野,虽说如今养尊处优,但那一把子力气还在,直接就将聂夫人这等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官家夫人给打蒙了,没反应过来已经被她在脸上挠了几爪子。
聂夫人疼得顿时就叫了出来,也不甘示弱,伸手就朝黄堂婶的头发抓去,谁知这战斗力根本不是一个档次,从头至尾都在被压着打。
待到众人反应过来,仆从将黄堂婶拉开,这聂夫人已经形容凄惨令人目不忍视。黄堂婶仍旧不知足,还想要冲过去补几下,好险被几个及时赶来的健壮仆妇给隔开了。
眼前这一场闹剧完全出乎了茕娘的意料,更别提周遭那些夫人、千金,恐怕到了明天,这两位都要在燕京城中出了名。
黄二姑娘这场及笄礼因为这事也只能中断,茕娘请妙娘代为道歉,随后才神思不属地离开了黄家。
鲁安道宣了旨,才对茕娘道:“贺姑娘,您的身份从今儿起就不一样了,按照宫中规矩,您身边伺候的下人也该调|教起来了,陛下特意选了两位嬷嬷和四名宫女给您使唤,如今已在门外候着了。”
茕娘点点头,道:“让红缨先带他们下去吧,晚些我再见见。”
“是。”
红缨领了命离开,鲁安道才接着道:“奴才有个小徒儿,名叫福宝,行事还算稳重,留在您身边跑个腿,您若是用的顺手便留着他。”
说着,他旁边站着的小太监麻溜地跪下来:“奴才福宝见过姑娘。”
茕娘点点头道:“起来吧。”
鲁安道圆满地完成了任务,笑眯眯地就回宫汇报去了。
到了晚上,茕娘用过晚饭,有些疲累地靠在美人榻上,绿罗替她按压额头,没过一会她居然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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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缨走进来,将茕娘抱到了榻上,替她换了衣服,吹灭了灯才走出去。
桃蕊还在外间收拾东西,见她们俩过来,问道:“姑娘睡了吗?”
红缨微微一笑:“睡了,桃蕊妹妹也去休息吧,今夜由我来守夜。”
桃蕊一愣:“那多不好,最近一直是你们守夜。”
“没事的,红缨会武,便是一夜不睡也没事,你就随她吧。”绿罗笑着将桃蕊拉走。
见桃蕊走了,红缨才松了口气,倒不是她们不想让桃蕊靠近茕娘,这只是陛下的吩咐,好在桃蕊脾性好,便是发觉了什么也不曾说过,倒是让她们有些愧疚。
到了半夜,红缨忽然从榻上坐起来,神色警惕地看向门外,就听见福宝压低了声音:“红缨姐姐,是陛下。”
一个身影披着月光走了进来,正是赵瑕。
红缨压低了声音:“参见陛下。”
赵瑕摆了摆手,目光却看向里间:“我进去看看。”
红缨不敢置喙,只能退开一点,让赵瑕往里走去。
赵瑕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来,但这种心情在早朝时宣读封后诏书的时候就已经存在了,他似乎第一次如此清晰地知道,自己真的可以和阿眠结成夫妻,这个念头他想了好多年了,如今终于实现,他心里简直如荒原上陡然烧起的一把大火,将他整个人都烧得有点不那么理智,待到回过神来时,他已经站在了茕娘的闺房之外。
看着睡着的茕娘,赵瑕按了按胸口,那把火似乎突然就平息下来。似乎看到了这个人,他心里翻腾的那些不好的东西就都会被压下去,赵瑕坐在茕娘的床边,伸出手轻轻地触了触她的脸蛋。
茕娘半夜被渴醒,几乎是迷迷糊糊喊道:“红缨,我想喝水……”
只听见几点脚步声,一只手将她扶起来,另一只手端了杯子喂她喝水。茕娘喝下半盏茶,脑子清醒了一点,这才意识到身边这个人并不是红缨,她悚然一惊,一口水就呛住了。
赵瑕无奈地拍着她的后背,低声道:“怎么喝口水也呛了?”
“咳咳咳……”茕娘一边咳一边不可置信地指着他,“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赵瑕拿过帕子来替她擦掉唇边的水渍,才道:“阿眠,再过几个月我们就要成亲了,你怎么一点都不兴奋?”语气中颇有些哀怨。
“早就知道的事情我有什么好兴奋的?”茕娘反问,随即反应过来,“等等,你别转移话题,你到底是怎么进来的?红缨呢!”
“是我不准她说的。”赵瑕环住茕娘,低声道,“阿眠,我只是想来看看你,我什么也没做,如果不是你要喝水,我本来就要走了的。”
茕娘瞪他一眼:“那倒是我的错了?”
“没有没有,是我的错。”
茕娘这才反应过来:“所以红缨一直主动要求守夜,难不成……”
“没有没有,你出宫后我就只来过这一次。”
“出宫后?那在宫里的时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