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平十二年五月, 正逢承平帝赵瑕二十八岁生辰, 已近而立的帝王正是男人最好的年华。而自他登基后, 四海清平, 百姓和乐, 即便四年前燕王叛乱, 也很快被平息, 接着西北以雷厉风行之势重创了异族,将他们驱赶到了千里之外,又在短短三年内, 连番出手,将南方那些有着小心思的家族给打压地抬不起头来。
百姓们并不知道太多,只是在赵瑕登基后, 他们的日子越过越好, 如今已然一片盛世景象,往后三十年亦是被后世称作“承平之治”。
贺皇后已经独宠后宫五年了, 众人也早已习惯了这个事实, 她的气质越发雍容, 即便是听到宫女禀报太子殿下又闯祸了, 也只是微微地蹙一下眉头。
太子赵涵是帝后唯一的孩子, 作为宫中唯一的孩子, 按理他应该收获父母完全的宠爱,养成一个跋扈的性子。可偏偏他在母体中营养太好,出生时让他的母亲吃尽了苦头, 以至于他一出生就不太得父皇的喜爱, 母后倒是疼宠他,可身子不好,并不能时时刻刻解救他于水火之中。
茕娘扶着宫女的手慢慢离开了主座,才问道:“发生何事了?”
宫女小心翼翼地解释了来龙去脉,原来是赵涵又逃课了,不仅逃课,还把吕侍讲的脸给画成了大花猫,如今陛下知道了消息,正派人去东宫逮人呢。
茕娘瞥了一眼那宫女,她这儿子向来机灵古怪,估计也是知道自己犯了错,跑来找救兵呢。茕娘虽然觉得他的做法不太对,但毕竟是自己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再加上他年纪还小,顿时心疼就占了上风。
如此想着,就让木清招来凤辇,往东宫而去。
此时的东宫,犯了错的赵涵虽然故作镇定,但还是露出了几分忐忑不安,几个伴读更是面无人色,其中一个年纪大一些的嚅嗫道:“殿下,不然……不然咱们去给陛下请罪吧。”
赵涵一听就跳了起来:“才不!”
“可是……”
“行了,一人做事一人当,父皇要罚就罚我一个人好了。”
“那怎么行,我们是殿下的伴读,怎么能如此不讲义气。”几个伴读连忙说道。
赵涵大为感动:“你们放心,我派人去请了我母后,只要母后来了……”
“你母后来又如何?”
一个冷淡的声音响起,顿时将赵涵给砸了个晕头转向,他战战兢兢地回过头,果然看见自家父皇穿着朝服,神色冰冷地看着他。赵涵心中哀叹,他怎么都没想到,他的救兵没到,敌军就已经首先抵达了。
几个伴读“扑通”几声都跪了下来,哪还有之前半点意气风发。
赵瑕看着自己儿子那张和自己七八分相似的面庞,唯有那一双眼睛像足了他的母亲,面容缓了缓道:“你第一天上课,朕就告诉你要尊师重道,你告诉朕,你做了什么?”
赵涵梗着脖子不说话。
赵瑕原本还算和缓的神情顿时冷了三分:“你以为不说,朕就拿你没办法了?”
赵涵见父皇脸上的表情,这才有了一些害怕,小声道:“我不喜欢这个师傅……他讲课太没有意思了。”
“混账!”
眼看着赵瑕就要发火,赵涵缩着脖子闭着眼睛,却听到耳旁传来天籁:“住手!”
赵涵立刻挤出两滴眼泪,朝着声音奔了过去:“母后,呜哇哇哇!!”
赵瑕只能眼睁睁看着一只小肉球从自己的手下连滚带爬地扑进了茕娘的怀里,一边哭一边还不忘告状,直把他气得牙痒痒。
茕娘是知道儿子调皮的,原本也想着要好好教训他一顿,可是看着沾满眼泪的小脸蛋,又不忍心了,连忙将他搂在怀中。赵涵本就年纪小,先前又被亲爹吓了一通,在母亲怀中哭了一会便睡着了。
茕娘便让宫女将他抱回寝宫去睡觉,又吩咐木清等人拿了赏赐去安抚吕侍讲。等到做完这一切,她才看向赵瑕,纤细的手握住他的,柔声道:“孩子还小呢!”
赵瑕顺手揽住她,一肚子气也化为了无奈:“你再惯着他,他就要翻天了。”
“你是严父,我是慈母嘛。”茕娘仰头冲他一笑,“晚上用膳的时候,让小宝给你请罪好不好?”
赵瑕看到她的笑容就没辙了,没好气道:“他只要不气我,我就谢天谢地了。”
茕娘一直住在乾清宫,赵涵出生之后一开始也是住在乾清宫的,但当儿子满了四岁之后,就被送到了东宫中,这是宫中循例,茕娘没有办法,但还是坚持一家人每天一起吃晚餐。
晚上的时候,睡醒的赵涵来了乾清宫,眼神还有些迷蒙,脸蛋红扑扑的,看着十分可爱。茕娘摸了摸他的头:“一会去给你父皇请个罪,往后一定要对师傅恭敬,听到了没有。”
赵涵有些不情愿,但还是乖乖地点了头,然而进去之后,才发现一同用膳的不仅有父皇母后,他眼睛一亮,连忙跑过去:“长宁姑姑!”
当年西北大乱,驸马受伤,长宁长公主独自支撑,好在援军来的及时,不仅保住了边城,还重创异族。西北平定后,长宁长公主毫不犹豫地上交兵权,回了燕京。因为这天大的功劳,她被封为镇国长公主。
赵瑕对长姐十分尊敬,双方相处的十分融洽。赵瑕感念于长宁长公主多年镇守西北贫瘠荒芜之地,不仅对她多有优待,甚至允许这位姐姐以女子之身上朝议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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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宁没有孩子,对才四岁的侄儿赵涵十分喜爱,一把抱住他:“小宝可是又重一些了。”
赵涵却一点都不生气,笑眯眯道:“长宁姑姑许久都没来看小宝了,小宝长大了呢!”
长宁被他的童言稚语逗得笑不拢嘴,待到用餐时还舍不得将人放下来。
赵瑕郁闷地看着儿子一嘴的甜言蜜语,将长宁与茕娘都逗得笑个不停,分明他与茕娘都并不是特别善于言辞的人,真是不知道这孩子究竟是像谁。
赵瑕轻咳了一声,赵涵立刻意识到了什么,连忙从长宁怀里退出来,乖乖地站在桌旁:“父皇,儿臣错了,请父皇原谅儿臣吧。”
赵瑕很清楚,这分明是在他母亲和姑姑面前,他才低头,他们父子二人在一起的时候,这小子还从没这么乖觉过。
果不其然,还没等他说什么,长宁和茕娘已然将人搂在怀里:“好了,错也认了,快些入席吧。”
赵瑕只觉得一口老血闷在心里。
他闷闷不乐地吃完饭,长宁便要离宫了,赵涵也依依不舍地被宫女带回了东宫,整个乾清宫只剩下赵瑕与茕娘。
茕娘装作没有看到赵瑕脸上的郁色,让他先去洗漱。
赵瑕欲言又止,最后一甩袖子,进了净房,待到他洗漱出来,却发现房间中空无一人,他正准备让鲁安道去找人,就见几个宫女将门打开,茕娘端着一碗面条走了进来。
热腾腾的汤中,面条根根分明,一旁卧着一个鸡蛋和几根小白菜,一见就让人充满了食欲。
茕娘笑道:“我见你这一晚上都没吃什么,就去给你做了一碗面条。”
赵瑕满腔的郁闷顿时就化为乌有,他连忙过来接过面条,又无奈道:“你何必自己去做,让御膳房去不就好了。”
茕娘将筷子递给他:“不是你说的?御膳房可做不出我这个味道。”
赵瑕几口就将面条吃完,又喝掉了大半的汤,才拿过毛巾擦嘴。
茕娘见他脸色和缓,才道:“现在可不生气啦?”
“你啊……”赵瑕摇了摇头,“那臭小子自小就被你们宠的不像个样子,若任由他这般下去,长大了还得了?”
“可我觉着你根本就是在跟儿子吃醋呢!”茕娘挽着他的手臂,促狭道。
赵瑕一窒,见她那脸上露出的笑靥,分明已经是一个孩子的妈了,却还如同二八少女一般,他的呼吸重了些,暗哑着声音道:“谁让他总是不懂眼色,霸占我的皇后……”
木清等人早就见机将伺候的人都带了下去,宫室之中只剩一片春|情无边。
随着万寿临近,礼部和宫中越发重视,而作为太子的赵涵,虽然还只是个四岁的孩子,却也不得不承担起自己的责任。除去一应礼节,他还需要想想,自己要给父皇送什么礼物。
这件事,茕娘自然是无法帮他,他只能找自己的伴读想办法。
“臣听说宫外有孝子送父亲五色米饭,以此恭祝父亲身体安康,殿下觉得这个法子如何?”
还没等赵涵说什么,一人便反驳道:“这都是别人用过的法子,怎好让殿下拾人牙慧?”
“不然殿下给陛下写一幅字?”
赵涵就直接盯了过去,直到把他盯得手足无措:“臣……臣说错什么了吗?”
赵涵叹了口气:“这个法子是不错的,但我那字,真怕送了寿礼上去,没讨的父皇的欢心,反倒把他气得够呛。”
赵涵对自己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当下就否决了类似的提议。伴读们倒是还有别的建议,只是碍于赵涵年纪实在是太小,没有操作余地。其实以赵涵的年纪,这些东西就算是皇后替他准备的也不算什么,可偏偏他摊上了一个有史以来独占欲最强的父皇,直言不许母后帮他忙,他自己也有骨气,当下就承诺绝对会自己想办法,如今后悔如何来得及。
茕娘倒是想过私下里帮忙,却偏偏赵涵觉得男子汉大丈夫,说一不二,说了不要母后帮忙,就绝对不会违背,这才有此刻的情景。
最后,赵涵有些破罐子破摔了,觉得以父皇对他的期待,他还不如承诺这一年他老老实实不闯祸,更合父皇的意。
毫无办法之下,赵涵决定还是往乾清宫去一趟,父皇虽然说不许他找母后帮忙,但可没说不许他去找母后宫中的人打探消息,比如木清木公公,他可是跟着父皇和母后的老人了,据说从父皇还没登基就跟着他了,并不比鲁公公时间短,且他向来也是疼宠他的人之一,也十分有骨气,绝不会轻易向父皇告密。
想到就做,赵涵立刻就招人送自己去乾清宫。
可是,到了乾清宫,赵涵才觉得气氛有些不对,母后的房门关着,木公公在外头站着,他不等步辇停稳,就赶紧跳了下来,迈着小短腿朝木清跑过去。
木清一见到他,脸上顿时就笑开了,连忙跑过来接他:“太子殿下,您小心些。”
赵涵却已然忘记自己的初衷,问道:“木公公,母后的房门怎么是关的……莫非是父皇在?”可这个时候,父皇不应该在上朝吗?
木清无奈道:“殿下想多了,娘娘接到了一封信,这才让奴才等人离开的。”
“信?谁的信?”赵涵好奇地问。
木清却不知该如何回答他,正好这时候房门被打开了,木清连忙抱着赵涵走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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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宫女伺候茕娘梳洗,赵涵原本乖乖地站在一旁,看到母后的眼睛有些泛红,连忙扑进母亲的怀中:“娘,是不是谁欺负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