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斜阳向晚,刘嫖才带着陈珏和阿娇从猗兰殿离开,把空间留给景帝和王美人。至于刚刚和阿娇升级为未婚夫妻的刘彘,则亲自将母子女三人送出猗兰殿门口,依依惜别了一番。
就在陈珏以为没自己什么事的时候,刘彘却走到他面前,扬声道:“父皇说这两年就要给我选侍读了,你要好好用功,将来和我一起读书。”
这话说得陈珏一愣,不明白刘彘为什么对才见了一面的自己如此看重,口中道:“陈珏自当用心。”
刘彘这才满意,又与阿娇昵昵说了几句小儿女话,至于长公主刘嫖,眼见大局已定,只是乐见其成地拉着陈珏先行上了马车,并不阻拦。
不多时,阿娇回到了车上,嘴边笑出酒窝深深,令陈珏心中暗叹:见过早熟的,没见过大汉儿童居然是这么早熟的。
等到车轮滚动起来,刘嫖愉悦地对陈珏说道:“今日带你进宫,本来只是想着你与胶东王一般大,先和他亲近些也好,不想还有这意外收获,让娇娇和他订了亲。”
说到这里,刘嫖又转头对阿娇道:“娇娇今后与胶东王相处不可太过于霸道了,就算你舅舅和外祖母宠爱你,但胶东王也是今上的亲儿子,不能整天使小性子,知道不?”
阿娇闻言耸了耸肩膀,这个动作却是跟陈珏学的,道:“阿母怎么这样说女儿?彘儿都从来没有不高兴过呢。”刘嫖见状大摇其头,终究不忍心责备女儿,只在心里想娇娇毕竟不是寻常诸侯家的女儿,他们二人从小玩到大自有感情在,她也不必太过担心。
阿娇见母亲不再说话,便笑着拉住了陈珏的手,道:“彘儿虽然第一天和你见面,但是我早就对他说过很多你的事,还曾把你抄写的《无衣》拿给他看,他也说你写得好呢。”
刘嫖听到此处点头对陈珏道:“如今看来胶东王很喜欢你,你也不要浪费了你阿姐的努力,以后多多亲近也是好的。只是有一点,其他的皇子就罢了,唯有胶东王,不可不敬,明白了么?”
陈珏心中凛然:刘嫖已经隐约察觉到天子对太子刘荣的不满了么?想及此,陈珏重重点头道,“他是我的姐夫,我自然要尊敬他的。”
刘嫖这才满意,这时外面忽然传来一阵嘈杂声,刘嫖眉头微皱,陈珏见了直起身子,伸手将帘子挽起,翘首一望,原来是陈尚、陈须和陈蟜三兄弟正勒马停在车前,一队仆从装扮的人正簇拥着一辆马车从相反方向离开。
陈珏看清楚了,先将头缩回车内对刘嫖说了,又探出头去轻喊了一声。
陈须看到陈珏露出的脸,率先打马向前,朗声道:“刚才见这马车我就知道是阿母在此了,果然不错,只是珏弟你到得晚,没有看到现成的热闹。”
陈珏上下打量了陈须一番,见他衣衫稍乱,连他身后的陈尚和陈蟜也神色尴尬,尤其是陈尚,脸上尚有未消的汗渍,不由讶异地问道:“三位兄长这是怎么了?”
陈须尴尬地咧嘴笑笑,才要说话就见馆陶公主和阿娇也按捺不住了,母女二人干脆将帘子都掀到一边,一家人面对着面。
陈须和陈蟜目光闪烁,陈尚犹豫了一下上前,道:“阿母,是我们方才与弓高侯家的人有些摩擦,并无什么大事。”
刘嫖半信半疑地看了三人几眼,见三人也不像受了委屈的样子,道:“就是从匈奴回来的那家子?你们和他们计较什么?既然碰见了,你们也别在外面胡闹,便和我一起回去罢。”说罢,刘嫖便径自坐回车中。这些世家子弟俱是心高气傲之人,每天在这长安城里的争斗没有五起也有三两起,只要不闹大,长辈都不会当真。
陈珏却总觉得陈尚的脸色不对,忍耐着到家了,趁其他人进门休整的功夫,陈珏轻轻拉了一下陈尚的衣服,陈尚会意,故意落后了几步。
眼见前面的几人各自回房,陈珏才道:“大哥一向是稳重的人,我只奇怪你今天怎么也掺和进去了?”
“这……”陈尚知道这个弟弟一向早慧,也不再瞒,道:“是弓高侯家的两兄弟,那兄弟俩今天也去渭水边了,我们白天时见过他。刚才我们在路上看见韩则强逼他的庶弟下马车步行,季须说,他看到那小孩就想起你。我们便管了这闲事。”
“原来如此。”陈珏心中若有所悟:这又是典型的嫡庶兄弟间的摩擦,想来陈尚也身为庶子,心中必定有些感触,只是身为这种世俗观念的利益即得者,陈珏不好说什么,只笑道:“那韩家的小孩与我长得像么?”
陈尚闻言摇头道:“并不像你,只是和你年纪差不多大而已,季须说像应该是因为那孩子和你一样长得非常秀气的缘故。”
陈珏“哦”了一声,陈尚又挠头道:“珏弟若是没什么事,为兄要先去沐浴更衣了,这一身汗难受得厉害。”
陈珏“噗”地一乐,道:“大哥尽管去就是了。”见陈尚离开,他便也朝自己的院落走去,刚了没几步,忽又听见陈尚叫他,他疑惑地转身,却听得陈尚道:“我想起来了,那孩子好像叫什么韩嫣,你以后见到他时就知道他到底像不像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