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陈珏略嫌懒散的性子,自然不会没事在自己身上放一本书。这本《诗经》是陈唐陈宋兄弟并着《道德经》和《论语》一起送过来的,陈珏想了想觉得送三本不如送两本,也好寓意为成双成对,便把这本诗经顺手留下了。
“陛下,制作此纸绝不比削竹简困难半分。”天子这一问造价,却把陈珏难住了,他根本还来不及问唐宋兄弟二人,只得避而不答,打了个马虎眼。
天子也不介意陈珏模糊的答案,他身为一国之君,对纸张出现的深刻意义自然有充分了解,心中知道陈珏的功劳,所以只是笑骂道:“你倒是会取巧,知道选在今天把这新纸献上来。”
陈珏闻言无辜地道:“臣不敢有取巧之心,新纸确实就在近日制成,陛下请细看手中《诗经》,便知臣绝无半点虚言。”
天子见陈珏样子不像作伪,便依言翻开《诗经》的书页,正好见字里行间时有因墨迹未干而散开的墨迹,不由抬眼一笑,又对窦太后道:“母后,太子妃的嫁妆果然不同于寻常金银俗物。”
窦太后在一边早把事情听得清楚,伸手从天子手中接过这本诗经,细细摸索了片刻,也笑道:“薄而光滑,确实是好东西,是比竹木的简牍轻得多了,皇帝正好可以凭此教化天下百姓。”说罢她顿了顿,又把书递给刘嫖,转而对刘彻道:“太子,娇娇这份嫁妆你可得收好。”
刘彻做了半天的观众,虽然早就等得不耐想取书一观,但天子三人都是他的长辈,也只得强自忍耐,如今听窦太后如此说话,忙起身道:“请皇祖母放心。”
话音方落,刘彻转身走到陈珏身前几步处,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陈珏,你这份心意孤收到了。”他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把头伸到陈珏耳边小声道:“孤原来见你把时间花在工匠杂事上,还以为你不务正业,没想到你是为了今天送孤这份大礼,孤……孤着实感动得很。”
陈珏听了心中却微有愧意:他做这些事更多地是为了让自己的生活更舒适,在太子大婚之日献纸,巧合的成分倒占了大半。只是刘彻把他想得这样好,陈珏自然也不会反驳。
那本诗经经过天子一家人的传阅之后,天子便下令要小黄门将书拿下去给臣子们传看。过了不久,宣室殿内许多人的脸上便讶色尽显,一时间不知多少道探究的视线落在陈珏身上。陈午父子几人看着卓然而立的陈珏,眼中俱是喜悦,尤其是陈午,看向陈珏的目光中更多了几分欣慰。
太子太傅卫绾缓缓起身,奏道:“此纸有利教化,且便于使用。臣请陛下命少府以下试行改简为纸,若果真得用,也好大行天下。”
天子点了点头,道:“正该如此。”纸张虽好,却也不能一下子便彻底放弃流传了数百年的竹简,卫绾此言说得甚合天子心意。
又有一人起身朗声道:“陛下经文纬武,此举必当恩泽万世。”
陈珏心中暗道:怎么还来了一个歌功颂德的?他转眼向说话那人看去,只见那人中等身材、面白无须,也称得上是个少见的美男子。
“你看什么呢?”站在陈珏身边的刘彻问道,陈珏闻言回过神来,失笑道:“殿下,说话这人是谁?”
刘彻漫不经心地扫了那人一眼,面上露出一丝淡淡的轻蔑之色,道:“他就是那个郎中令周文仁,佞幸之流罢了,你不认识他也好。”
周文仁之于天子,便有如邓通之于文帝,李延年之于刘彻一般。
陈珏点了点头,才要说话,忽见王皇后在一群宦官宫婢的簇拥之下来到首座,对天子耳语了几句。天子点点头,转而对众人大声道:“吉时已到,请太子妃罢。”
天子话一出口,宣室殿中各人都顺着天子的目光一起,望向宣室殿门口处,偌大的宣室殿中,没有任何一人胆敢喧哗,陈珏甚至清晰地听到了身边刘彻急剧加快的的呼吸声。在这一片寂静之中,阿娇终于出现在宣室殿外,缓缓地,一步一步地走向她的夫君和她的至亲。
刘嫖踩着稍快的步子迎上前去,牵住了阿娇的左手,随后和阿娇一起继续前行。刘彻早已等在天子御案之前,眼带笑意地看着阿娇,那种热烈的目光仿佛宣室殿中只有他们二人一般。不知过了多久,刘嫖终于和阿娇一起停下脚步,刘嫖目光柔和地拉起阿娇的手,轻轻拍了一拍表示安慰,随后回到陈珏等人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