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曾经酒后戏言要立梁王为储,是窦婴在窦太后面前阻止了他,当日天子执意废太子刘荣,窦婴也是除周亚夫之外都是态度最激烈的反对者。可以说,窦婴今时今日在天子心中的地位已经大不如前,与此相反的是,窦婴虽然一次又一次得罪窦太后,但窦太后经过短期的不快之后,对这个窦家最能干的子侄仍然照顾有加,时不时地要求天子重新重用窦婴。
身为一代名臣的窦婴听了窦太后的话,当下躬身道:“太后恩德,臣一日不敢忘。”窦婴虽然正直,却也算不上迂腐之人,他也知道自己若不是顶着“窦”这个姓氏,早被不知被天子赶到哪里去了。
窦太后又道:“经过七国之乱,哀家也看出来了,诸王表面上都对长安恭恭敬敬,其实他们心里都有自己的小打算,一个一个精着呢。哀家身为太后,本不该对你们说这些话,但普天之下刘氏以外,就属窦家和陈家跟皇帝的血脉最近,皇帝不信任你们能信任谁呢?”
顿了顿,窦太后又叹道:“这些年也不知是怎么了,不是地动日食,就闹什么蝗灾,朝堂上那些臣子也太不中用,王孙是有真才实学的,哀家过些日子就去跟皇帝说说,让你也帮皇帝分担些事情。还有彭祖,你做事一向稳妥,也多管着点窦家的子侄,别丢了皇家亲戚的脸面,就是你的功劳了。”
窦婴和窦彭祖齐齐离开座位,拜伏道:“太后恩泽,臣等必当尽心竭力,以期报效太后于万一。”窦彭祖还不怎么样,窦婴心中却是一喜,作为一个渴望济世安人的臣子,他确实被天子冷落得够久了。
陈珏在一边虽然插不上嘴,心中却隐隐了悟,窦太后虽然还不能仔细问过阿娇那件事,但对于王家和田家门客不断的情形绝不可能不知道,窦太后想要提拔窦婴,未尝没有敲打王娡的意思。
窦太后又勉励了窦婴和窦彭祖几句,又道:“陈珏年纪还小,他叫你一声表舅,以后你就要多教教他。陈珏也是,要多去王孙府上请教。”
窦婴看了陈珏一眼,倒不觉得这是个苦差,当下道:“臣遵旨。”一边的陈珏也忙躬身答应。
窦太后点点头,转头对阿娇笑道:“行了,你也歇一会,再捶就要把哀家这身老骨头捶散了。”
阿娇闻言,娇声道:“我这是在尽孝心呢,外婆怎么这样说我?”阿娇受宠程度之深,是任何一位公主都比不了的,就算她在窦太后面前这样没大没小,窦太后也从来舍不得说她一句。
窦太后摸索着拍了拍阿娇的手,对窦婴二人笑道:“哀家还想和外孙外孙女说几句话,你们就先回去罢。”
窦婴和窦彭祖二人对视一眼,拜道:“臣告退。”
等窦婴二人退出长信殿,窦太后才道:“娇娇,哀家听说你处置了几个乱嚼舌根子的宫人?”
阿娇不由心中一乱,看了坐在旁边的陈珏一眼才定了定神,把事情说了一遍,随后说道:“是有这么回事,怎么了外祖母,我做得有什么不对吗?”
窦太后摇摇头,道:“不,做太子妃就要有做太子妃的样子,你办得很妥当。”说到这里,窦太后停了一下,又道:“那些人胡说八道死不足惜,但因为皇后的疏忽,差点有损皇室子嗣,无论如何都是说不过去的。哀家已经做主惩戒了皇后。但是哀家不能替你看着一辈子,你总要自己警醒些才是,不要什么人都往身边放,那样容易吃大亏,明白吗?”
阿娇想起楚服,神色一黯道:“我知道了,让外祖母为我操心,是我不孝。”
窦太后嗯了一声,又道:“这件事情,你没有别的话要对哀家说吗?”
阿娇犹豫了一下,看见陈珏正在冲她微微摇头,便轻声道:“没有了,今后我自己会注意的。”
窦太后面色不改,又转脸问陈珏道:“你也没有吗?”
陈珏心中一凛,斟酌了一下才道:“那女官一死,找不出背后主使之人终究是个隐患,臣心中实在为太子妃担心。”他固然相信窦太后能为阿娇出这口气,但陈家没凭没据的一状告到窦太后这里,刘彻心中会怎么想?无论怎么说王娡都是刘彻亲母,窦太后可以无所顾忌,陈家却不能,诱导刘彻自己对王娡起疑心进而不满才是上上之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