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张案,一叠纸,一支笔,一台砚,案边还有一个容貌清丽的小侍女为他磨墨,委实称得上是红袖添香。
这新来的侍女名叫紫烟,她磨好墨之后柔顺地退到一旁,陈珏来到案前拿起笔,思索了片刻之后,手腕微微用力,在纸上写下“封神演义”几个大字。
他这回却是受了李英对他所说那个传言的影响,神鬼之事在汉时有着无可匹敌的影响力,不少皇帝侯王都曾一门心思求仙寻找长生之法,不说秦始皇,当世的那位淮南王就或多或少有这样的倾向。
不知过了多久,陈珏写的手腕酸软,他放下手中的笔,使劲甩了甩手腕。紫烟乖巧地递上一杯清水,陈珏接过后一饮而尽,随后躺在一边的榻上准备休息一会之后再接着写。
这时刘嫖的声音从外面传来,“珏儿,阿母来看你了。”
人未到,声先至,等刘嫖带着展眉从外面走进来时,陈珏已经整理好衣衫,正襟危坐地等待着她。
刘嫖坐下之后,淡淡看了紫烟一眼,笑道:“展眉,这个小丫头伺候珏儿养伤有功,你带她去领些赏钱。”
展眉低眉顺目地答应了一声,便笑嘻嘻地拉着紫烟的手离开陈珏的房间。
望见展眉和紫烟渐行渐远,陈珏若有所悟地道:“阿母,您有事情要跟我说?”
刘嫖点了点头,笑吟吟地道:“珏儿,阿母真不知道你这聪明脑袋是怎么长的。我听了你的话,削减了你三哥婚礼的用度开销,又派人给贫民发粮,原来只当是做些善事罢了,谁知好心有好报,今儿个宫里你外祖母和舅舅那都来了赏赐。”
陈珏讶然道:“只是一些赏钱而已,阿母你怎么高兴成这样?”
刘嫖白了他一眼,一脸得色地道:“赏钱算什么,我高兴的是仔细算来,我们家娶王娡的这个女儿不只一钱不花,反而略有盈余,哈,真是大快我心。”
陈珏笑了笑,刘嫖前些日子因为不能与王娡彻底翻脸而心情抑郁,如今能从这种细枝末节的小事上找些乐子也不是什么坏事。
刘嫖笑了一声,转而正色道:“珏儿,我知道你长大了,有些事情比我这个做母亲想得更通透,现在我就有一件事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你得帮我出出主意。”
陈珏一怔,说道:“什么事?”
刘嫖直起身子,低声道:“你的另一个舅舅梁王武来朝,他这次想要留在长安侍奉陛下,为此还专门派人送钱与我,要我帮他在你外祖母和舅舅面前说情,你看这事怎么处理好?”
陈珏微微一笑,以刘嫖的性子,换在从前对金钱肯定来者不拒,只管去窦太后面前说情就是,如今她肯为此事和他商量,显然已经渐渐在改变以往的一些想法和行事。想到这,他说道:“阿母,依我看这件事情不必我们掺和进去。”
顿了顿,陈珏又清了清嗓子,低声道:“阿母,儿子说句大逆的话,眼下陛下的身体一年不如一年,太子殿下又尚未及冠,他必然不会愿意让正值壮年的梁王留在长安徒惹是非,陛下为了太子着想也不可能同意梁王留京,您又何必搅合在其中?”
刘嫖点点头,见陈珏说得头头是道的样子,忍不住摸了摸他的头,笑道:“你说的没错,梁王虽然也是我的弟弟,可太子妃也是我的女儿,我还是要帮着太子才对。”
母子两人又说了些话,刘嫖忽然道:“珏儿,金俗和她的一儿一女在咱们家也待了一段时日,难道我们就什么都不做,只是好生养着她们而已吗?”
陈珏错愕地道:“阿母,我们当日不是说好了,要看在太子的份上善待她们吗?”
刘嫖轻哼一声,说道:“善待归善待,你也用不着准许那个金仲跟着你哥哥们的孩子一起读书,难不成你要把他教成才,让他将来帮着王娡祸害陈家人吗?”
刘嫖停了一下,又道:“当日你替你姐姐处置那个楚服时我还当你已经开窍了,现在看来你的心地还是太好。”
陈珏一时语塞,道:“我当时没有想那么多……”只不过是因为他一直坚持“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而已。
刘嫖神色缓和了些,柔声道:“珏儿,这件事情你就不要管了。我绝不会在吃穿上亏待她们,只是那个男孩,若是他有能耐自学成才便罢,若是不能,就由着他长成废物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