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彻闻言转身走到几案前,坐下之后道:“你说的不错,孤还得让那些四处张扬的诸侯王看看,父皇这些年究竟把孤教得怎么样。”他说到这里心中怅然,就算天子这些日子以来给了他太多不安与惊慌,但多年父子亲情不假,天子垂危他心中又怎么会不酸楚难言。
陈珏看着刘彻的样子不由紧紧抿住唇,在嘴角弯起一个倔强的弧度,他略带愧疚地想,若不是他的出现刘彻原本不至于有这场危机。只是王皇后陷害陈家在先他才不得不反击,他与刘彻也算相交一场,无论是为了陈家的安定还是为了无愧于心,他总要想办法与刘彻一起跨过此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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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太子监国,从窦太后到百官其实都知道这更多的是一个表面的象征,没有人会真的在天子尚存的情况下任刘彻独断政事,刘彻大多数时间还是在看和学,所幸他最近连受打击,心理状态上倒也少了几分高傲,根本就没妄想自己能放开手脚做事,每日里看丞相等人处理政务时倒也是勤勉得很。
窦太后和天子的联合表态让朝中许多人都嗅到了刘彻毕竟还是太子,并且很大可能上会一直是的讯号,刘彻身边的形势立刻好了许多,只是他曾在私底下对陈珏说道:“趋炎附势之小人,孤今后绝不敢信。”
就在淮南王等诸王渐渐对这件事绝望的时候,宣室殿中的天子那边突然传来消息,召太子及河间王刘德以下诸皇子入宫朝天子。
听说这个消息的时候刘彻正在太子宫和刘舍、窦婴和卫绾等人一起为前线上郡的军情而皱眉,刘彻的手轻轻一抖,差一点将刚刚快马送来的战报掉在地上。
卫绾身为太子太傅,与刘彻之间的关系最为亲近,他躬身道:“既然陛下有旨,太子殿下且往宣室殿去罢,此处有臣等在,殿下回来时再看批注即可。”
刘彻对几人点了点头,这才徐徐起身步出殿外,他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对身边伺候着的杨得意道:“你去把陈珏找来。”
杨得意领命而去,同在太子宫中的陈珏不过片刻就出现在刘彻面前,刘彻令杨得意不必跟在身边,拉住陈珏低声把事情说了一遍,随后道:“你看父皇这是什么意思?”
陈珏犹豫了一下说道:“太子殿下,陛下这回恐怕是要对殿下和诸王交代一些事情。”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刘彻平日里并不是看不清形势的人,只是这段时间神经太过紧张才不敢信任自己的判断,他艰难地开口道:“你是说父皇要交代身后……”
话说到这里却是不能再继续下去,陈珏和刘彻走在去宣室殿的路上,一路沉默。
不多时两人行到宣室殿外,比刘彻先到的诸王俱是一脸凝重,河间王和长沙王已是静静跪在宣室殿前的石砖上,唯独赵王刘彭祖脸色惊惧不定,他几步冲到刘彻面前,压低声音道:“太子,那日不知是什么人送来了一封书信,寡……臣一时鬼迷心窍才会对父皇说出来……”
刘彻冷冷地看了赵王一眼,将赵王剩下的话逼了回去,陈珏则心中一动道:“这书信前后可有什么事情发生?”
刘彻闻言抬眼向赵王望去,赵王忙道:“淮南王叔,是淮南王在那之前拜访臣,随后那封信就到了臣手上。”
陈珏和刘彻对视一眼,他清晰地看出刘彻额上的青筋跳动了一下,随后刘彻冷哼一声便走到诸王之前离宣室殿门口最近的地方停下,陈珏自己找了一个靠后的位置,暗暗观察着诸王的神情。
很快天子身边的黄门令便亲自出来请刘彻等人入内,陈珏本来就只是陪不安的刘彻来此,他见状要走,刘彻却对他道:“子瑜,你在外面等孤。”
陈珏无奈只得留在原处,没多久便听得宣室殿内诸王齐声应诺,又过了一会儿河间王等人才陆陆续续地出来,长沙王刘发对陈珏点了点头,这些人之中又不见刘彻的影子,陈珏心中立时有了底。
诸王围在宣室殿前的广场上不走,陈珏皱了皱眉,对一个小黄门交代了一句便转而走向另一个方向等待刘彻。
陈珏顺着宣室殿外围走着走着,忽地隐隐听到说话声,他努力地将耳朵凑近,无奈宣室殿的隔音效果实在不错,他几乎贴在墙上也仅仅听得窦家、陈家、皇后、外戚、藩王几词反复出现,就是这几个词仍然让他心中一凛:景帝对于外戚果然一样防范得很,否则不至于垂危之时单独对刘彻叮咛这些。
既然无论如何都听不到什么,陈珏也是个拿得起放得下之人,他干脆直起身子,整了整衣衫回到刘彻出门第一眼就能看见的地方。
不知过了多久,一声熟悉的悲呼将陈珏从沉思中惊醒,那声“父皇”正是刘彻的声音,陈珏轻叹一声,与上至诸王下至宫监众人一起跪在地上。
想起景帝在他幼年当伴读时的诸多照顾,陈珏的眼眶不由微微湿润,文景之治的时代提前三年结束了,刘彻的时代则即将来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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