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毕之后,陈珏和其他朝臣一样肃立在一旁,刘彻的目光越过群臣向陈珏这里扫了一下,眼中露出一丝笑意,在这个短短的停顿之后他才将目光移开,望向其他几个他在意着的臣子。
陈珏是朝堂新人,没有什么大事要当朝奏于刘彻,众臣抓紧时间默记手中笏上字句的时候,陈珏反而悠闲得很。他四处张来望去,今日同样无事可奏的卫绾发现他的小动作之后瞪了他一眼,陈珏这才低下头老实地做恭顺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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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奏事环节之后,丞相刘舍执笏不语,窦婴先行出列奏报了几件边关战事,大意是快过冬了,汉军与匈奴人的战争也要暂时告一段落,几场小胜之后边塞颇有些风平浪静的味道。
陈珏仔细地将窦婴的话听在耳中,抢掠了足够过冬物资的匈奴人似乎不愿再牺牲族人,李广部下前哨发现匈奴人有拔营入大漠的迹象,这也符合匈奴人一贯的风格。
刘彻脸色微黑,他对于眼睁睁看着匈奴人扰边,却不能任性发兵的事实仍然存着一些郁闷之情,窦婴这话已经近乎直白地告诉他匈奴人杀够抢够便要回家去了。几乎只是一瞬间,才刚因冯敬协同李广和程不识的几场小胜而欢喜些的心情又变得沉郁起来。
这时丞相刘舍忽地道:“陛下,匈奴人有国书来。”
刘舍此言一出,刘彻的脸色顿时更沉,有汉不到百年以来,每次匈奴人上国书都会使大汉朝堂上掀起一股轩然大波,或者因为其中某些侮辱大汉皇威的词句,或者因为对于匈奴人种种政策的转变,总是宣室殿上总会有一阵子不得安宁。
刘彻沉声命令主客尚书道:“念。”
陈珏顺着刘彻的视线望去,主客尚书是一个身材中等的中年人,看上去平平无奇,这位主客尚书接过小黄门送上的所谓匈奴人国书,高声道:“陛下,匈奴人之言不敬无礼之极,臣不敢读。”
刘彻略显烦躁地闭了闭眼,重重地道:“念!”
主客尚书这才清了清嗓子道:“天地所生,日月所置匈奴大单于……”
陈珏听得皱了皱眉,什么天地所生,匈奴人用这个自称竟然用上瘾了不成?虽然刘彻掩饰得还好,但从小看着他长大的陈珏哪能看不出刘彻已经动了火气。
国书关键字,是求公主,陈珏这么想着,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贯穿中国古代历史的和亲之事,终于真正出现在他眼前。
待到主客尚书读完最后一字,整个宣室正殿上已经一片平静,鸦雀无声。陈珏回忆了一下,以刘彻的登基时间来看,必定是匈奴军臣单于得到消息之后立刻便发来这封国书,否则时间上根本来不及。
“陛下!”太尉窦婴扬声道,“匈奴人残暴无信,汉与之和亲,每每不过数岁必重开边关之争,此事不可轻允。”
刘彻还来不及说什么,刘舍已经道:“太尉所言固然有理,然则大汉应之则匈奴数载之后犯边,不应则顷刻之间匈奴大军便至城下,为国家计,岂可轻易拒绝?”
窦婴和刘舍打几句嘴仗的工夫,陈珏已经飞快地思索起眼下的形势来,新帝登基时匈奴人来一手求娶公主的把戏,除了某种意义上折辱大汉之外,试探新君对匈奴人的态度究竟是怎么样的成分恐怕占了绝大多数。
窦婴有力的声音传遍大殿:“……匈奴人之欲无尽,有汉以来嫁宗室女若干,可有哪位拦下匈奴单于侵扰边塞吗?”
刘舍不理窦婴,他声音激昂地道:“陛下,自高皇帝采刘敬和亲策以来,孝文孝景两代先帝皆继和亲之策,此事不可轻废。”
“丞相此言差矣。”大行王恢插口道,“先皇已于四年前中止与匈奴人和亲,可见和亲之事因时而变,单以高皇帝事进言陛下答应派宗室女和亲,未免有偏颇之嫌。”
刘彻一颗心被几个重臣说得乱成一团,陈珏倒是越听越冷静,汉时和亲与后来打肿脸充胖子明明有实力拒绝也要送公主和亲教化蛮夷的情况不同,以匈奴为首的戎狄蛮夷对刘家天下造成了极大的威胁,手下人才济济的刘邦也在大风歌中隐隐提过这件抑郁的事情,汉时的和亲,是迫于形势的一种妥协。
朝上的大臣明显分成三派,窦婴和刘舍身后各站着不少人,一直中立着一言不发的卫绾也带动一大片人老实谨慎地不说话。
丞相刘舍和太尉窦婴心中都知道卫绾这个太子太傅对刘彻的影响力,两人的目光也因此时时关照到卫绾身上,最后刘彻也回过味来,直起身子对卫绾道:“太傅有何见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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