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0章 锦衣郎
主父偃新近升职,觐见天子就相当于一次谢恩,进门不久三拜九叩的大礼就行了一次,这会刘彻和颜悦色地问了他几句话,主父偃一一作答,神色恭敬无匹,只差对刘彻的知遇和提拔之恩感激涕零。
主父偃虽说私下里跟陈珏颇有来往,可在明面上却是天子刘彻一次出游时偶然遇见的人才,比起那些从站在刘彻面前就各有打算的人,刘彻对于自己一手提拔的主父偃当然信任得多。
陈珏在一边看着主父偃表忠心,心中却是渐渐地冷静下来,大农令韩安国怎么说都是由他举荐而来,刘彻那根敏感的神经虽然不至于现在就猜忌什么,但有意无意用一点简单的平衡手段也应当。
刘彻又交代了主父偃几句话,随后道:“行了,你先退下吧。”
主父偃躬身答应,目不斜视地倒退了几步,这才转身走向宣室殿外。
刘彻瞥了主父偃远去的身影一眼,威严的神色稍褪,对陈珏笑道:“主父偃这人早年境遇不佳,曾受辱于人,一朝得势就锋芒毕露。盐铁之事一向把在诸侯王和大族手中,他竟然敢在朕面前提出来,可见一斑。”
陈珏微微一笑,刘彻看主父偃倒是看得极准,倒是主父偃的胆量确实让陈珏佩服,须知他自己和韩安国都不愿招致诸王不满。
刘彻不等陈珏说话,道:“主父偃要干什么,用人用钱你都不用多管,由着他使劲儿,收盐铁为官营可是得罪人的事,你也不必太积极。”
刘彻话里透着几分对陈珏的关心,又带着几分对主父偃安危的不在意,陈珏一时间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样的情绪,想也不想地道:“盐铁皆是大事,数十年来握于王侯和巨富商人之手,囤积居奇之事不在少数,百姓也吃苦不少,臣必定全力相助主父中丞。”
刘彻闻言大快,笑呵呵地道:“你若助他更好,左右朕在你身后,谁也动不得你。”
陈珏笑道:“有陛下金口一开,臣就可以勇往直前,无所畏惧了。”
刘彻哈哈一笑,右手轻轻敲了敲案面,道:“朕今日召你前来,还有一件事。”
陈珏听了接口道:“不知是何事?”
刘彻道:“朕欲新行一法,名为附益。”刘彻说着,起身松了松因为批阅奏章而疲乏的筋骨,又道:“本来朕今日还召了堂邑侯,只不过少府那边公务繁忙,他脱不开身而已。”
陈珏答应了一声,心中却微微一讶,汉律名为约法三章,后来又有九章律,实际条文渐渐地颇为复杂,这附益,这又是什么法?
陈珏直截了当地问出口,刘彻倒也耐性十足,拉着陈珏一起坐在矮阶上,一边乘凉吹风一边解释道:“这附益法,归根到底也不复杂,多年以来,诸王列侯多愿聚集长安,就算必须之国,这长安城里多半也有他们的耳目。”
刘彻说着冷笑了一声,陈珏若有所悟地点了点头,道:“正是如此,说起诸王,他们就算不能身在长安,王子和翁主却也有不少人寻个借口就在长安生活。”
刘彻一拍掌,道:“可不是吗?”近日好像洗心革面痛改前非的刘陵就是其中之一。
刘彻又道:“这中间有些人心术不正,只想着从朕身上谋利,一个个不惜用重金贿赂朝臣和朕身边的人,只求关键的时候这些人能帮他们说话。”
刘彻一边说着,一拳捶在身侧,陈珏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稍稍吓了一跳,没来由地有点儿心虚:当年刘嫖在景帝和窦太后面前几句话,那可值大钱了,说刘嫖曾日进斗金绝不过分。
刘彻越说越气,哼道:“这些人敢在酹金里作假,却能舍得花大价钱贿赂朕身边的人,实在不忠之极。”
酹金,诸侯八月里祭祀太庙的献金。
陈珏已经大略猜到了这附益法的本质,顺着刘彻的话说道:“他们之所以肯使钱贿赂,不过因为那些人能接近陛下,这等鬼祟的小人所为,着实谈不上忠良。”
刘彻颔首,侧了头对陈珏坚决地道:“所以,外藩与列侯再敢与朝中大臣金钱往来,朕一个不饶,他们不是有钱吗?朕就剥了他们的皮!”
陈珏听着刘彻的豪言,心下却有点部分无辜的列侯不平,谁都知道君心难测,一旦远离长安,谁敢保证天子对他们的信任始终如一?
所谓交结大臣,亦是令人无奈的约定俗成。
刘彻捣鼓出了这个附益法,当然急需有分量的人支持,陈珏估算着刘嫖大致上已经“幡然悔悟”,重蹈覆辙的可能性并不大,因而毫不犹豫地向刘彻许下了衷心支持。
陈珏又和刘彻聊了一会儿,不多时宦官来报司马相如求见,刘彻起身笑道:“子瑜,朕要与司马长卿论画,上次你说司马的画多有不足之处,朕也觉得有理,你不若一起来?”
陈珏自己还有正事,况且他对司马相如那手虽为时人称道,实则还有些粗陋的画技并无兴趣,当即道:“陛下,臣对画之一道并不在行……”
刘彻眉宇一舒,道:“也罢,不过你若不在宣室殿跟朕研画,就去椒房殿那边看看阿琇吧,上次带来的什么玩具她弄不明白,你赶紧跟她解释解释。”
比起作风与自己南辕北辙的司马相如,陈珏确实更喜欢外甥女刘琇,他笑着答应了一声,这才朝殿外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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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珏走出殿门,司马相如正在那里恭敬地等候召见,他眉宇紧皱,看上去仿佛有什么难解的心结一般。
司马相如看见陈珏出来,迎上去一脸笑意地打了个招呼,陈珏客气地点点头,司马相如才要跟陈珏叙话,杨得意已经站在门槛边开了口,拉长音道:“司马相如觐见!”
司马相如匆匆走近宣室殿,杨得意走下来,笑嘻嘻地低声道:“司马长卿近日遭逢大变那。”
陈珏见杨得意说人长短的样子,不由失笑道:“司马相如这大才子能遇到什么变故?”
杨得意神秘兮兮地低下头,逼得陈珏俯身而就,只听杨得意道:“司马春风得意,据说竟有换妻之念,那卓氏文君,早已因为他的风流吵了好几架,啧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