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9章 有无意
当日刘彻说得斩钉截铁，好像万斤重担就要由陈珏一肩挑一般，陈珏乍一听还以为刘彻想要派他出一趟远门，径直去富产盐的地界查证清楚，他稍后才知，刘彻的意思是让他主持京中人员的调配和处理大汉上层贵戚功侯间的关系。
天下之下，经营私盐的人绝不可能只是一家一户。各地官衙怎么查那是他们的事，刘彻希望陈珏负责的正是所谓的“背后黑手”——大汉政策对商人再宽松，各种限制法令亦是源源不断，若是没有官面上的靠山，这么短的一段时间之内，私盐贩子顶多在穷乡僻壤走一走，做不大。
时间一晃，匆匆一个来月就过去了。
自从刘彻下命调查私盐之事以来，因为事关吏治清明，御史大夫、廷尉、大农令手下均派了人出去，半隐秘半公开的调查行动就开始了。
十二月末的一个下午，田蚡找来的时候陈珏正在自家房门里逗儿子。
近日正房中养了几条小鱼，陈珏想吓唬陈桓，一个劲地把陈桓的小脑袋往水面凑，再提起来，陈大公子却一点都不怕，还在那一直咯咯地笑个不停。
田蚡一到，正事不忙着说，先是向陈珏诉了许久的苦，又表了许久的功，大说特说他这一个月以来的辛勤疲惫，又感谢了陈珏碰到在天子面前立功的机会也没有忘了他，又饮了一大口茶润了润嗓子，这才仔细说事。
“我们查访的这时候距岁首不远，又正在大冬天，那些人都以为能够高枕无忧，哪知我们一路顺藤摸瓜，成功地把不知道多少人都堵了个正着。”
陈珏早已经把陈大公子交到了侍女手里，他点了点头，问道：“查有实证的有多少？”
田蚡皱眉算了算，道：“约有六成，实实在在的认证物证摆在那里，他们想赖都赖不掉。”顿了顿，田蚡又笑道：“话说回来，盐铁得利之大，就连我看着也怦然心动，怨不得那么些人铤而走险。”
陈珏微微点头，六成是个不小的数目，但这么容易被抓住的人又怎么会是大贩子，据他所知，有几户不太干净的人家就在短短的半个月把自家的痕迹收拾得差不多，更聪明的根本从头到尾都没有浮出来过。
“无论是采集还是晒盐，雇佣他人做工倒好办，雁门耳目的法子多得是，但若是想占用土地的话多少要买通当地小吏，至于上路运输，若想一路平安这顺下来的关卡就多了……”
田蚡侃侃而谈了好一会儿，抬头见陈珏还在那里时不时地点头微笑，这才取出一份薄薄的名单，道：“连着廷尉那边查出来的东西，全都在上面了，武安侯看看还有什么错漏之处，稍后也好一道呈给陛下御览。”
陈珏淡淡一笑，接过那份名单仔细扫了几眼。天下熙熙人皆逐利，这话倒也不错。那些人在长安稍微活动活动人脉，就抵得上私盐贩子们求爷爷告奶奶的四处恳求，这伸手拿孝敬自然也拿的心安理得。
田蚡有点紧张地道：“武安侯看看，这上面可有你与之相熟，深知其秉性的人受了冤枉吗？”
陈珏放下那份名单，似笑非笑地道：“我相熟的倒是没有，只不知田中丞在这份单子上勾掉了几个名字。”
田蚡脸色微变，好半天才嘿嘿道：“我兄弟田胜脑子有些糊涂，这才受人蒙骗做了蠢事，我这做人兄长的自然想给他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
陈珏摇头道：“这中间参与的人手众多，你堵不了每个人的嘴，就在这名单上动手又有什么用处？不瞒你说，这次若是你我立下功劳，我还想在陛下面前进言，也好助你求个……封侯？”
田蚡大喜道：“此话当真？”
不多时，田蚡自己又沮丧地摇了摇头，道：“长乐宫太皇太后病势将愈，我哪有机会封什么侯？”
陈珏笑道：“孝景皇后不远，田中丞既然是他的亲弟，过去几载便只不过暂时的示意罢了，你怎么就不能封侯？”
同样在朝为官的人，门第之分虽然并不明显，但却始终都存在。
从靠着做后宫美人的姐姐王娡那得到第一份差使开始，田蚡心里那股子闷气已经憋了大半辈子。他犹豫了一下，方下了决心似的道：“多谢武安侯指点，我那弟弟没有什么大出息，整日里就知道惹是生非，陛下亲自给他一个小教训也罢。”
陈珏笑着点点头，出于尊重又与田蚡讨论了一会儿名单上的人物，最后才确定出一份渐渐明朗化的名单。
田蚡嘴上不住地嘟哝着客套话，陈珏并没有怎么仔细听，他送走田蚡回到自家的书房之后，这才从案上的几卷文书中找出张汤所送的另一份名单。仔细比较过一样的白纸黑字，两分名单中间一些细微的不同清楚地映在陈珏的眼帘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