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0章 碰巧遇
陈午斟酌了片刻,顺着刘彻的意思接了下去,道:“北方正是多事之秋,汉家儿郎慨然远赴边疆,保家卫国,实是天下楷模,如今寒冬未退,陛下理应核发饷银,以振将士们的士气。”
刘彻微微颔首,虽然并没有表示出多么赞同的神色,但殿上的人精们哪能猜不到他的心思,不多会儿的工夫,宣室殿上就有十来人分别进了言,他们满腹才学,个个说得有理有据,上引经典下接历史。
陈珏听了一会儿,双方的意思都没有什么错。
将士们在苦寒的境况下仍旧时有小胜,刘彻恩赏也是理所应当的事,但是近两年的胜利,多有刘彻为了方便日后开战而渲染的夸张,战果并没有多少,对匈奴真正的大战还在后头。升米属恩,然而一旦军士们习惯了刘彻为造势而大方的优待,军费这个无底洞就更添不满了。
窦婴是带过军的人,远比时常跟着羽林骑一起行猎的刘彻看得通透,为将帅之人谁不想爱兵如子,只是实际生产的条件不允许一味优待士兵,否则一旦天子不能满足建成的强军,必定要出乱子。
殿上支持的人不少,刘彻脸上多了点笑模样,窦婴见状张了张口,还想要再说,临了看了看开个头就不怎么说话的陈午一眼,把嗓子眼的话咽了回去。
陈珏站在侧面瞧见了窦婴的动作,轻轻地吁了一口气,他就从来比不上窦婴的刚直,就拿这回来说,他明明知道其中的道理,却只会在人后委婉进言。
时候不早了,阳光从殿门口射进来的光度越来越短,刘彻又听了几个人的意见,寻思着今日也应当结束了。
刘彻早先才同陈珏约定好,山雪初化,长安郊外已经可以跑马了,在宫中憋了一整个冬天,除了巡幸过一次甘泉,他早都腻歪了。
陈珏这会也想起了先前说好的事,碰巧刘彻朝这边看了看,点了他的将。陈珏沉吟了片刻,道:“臣以为恩恤必不可少,将士不惜死以报家国,陛下不可无动于衷,只是朝中究竟以何行事抚恤,国库又将支出多少钱,这些都需仔细考虑。”
陈珏这是跟韩安国共事久了,什么事都先紧着钱财,刘彻寻思着点了点头,笑道:“丞相的意见也有些道理,但是将士一心报君,朕身为天子,又岂能吝惜恩赏?这件事就这么定了,韩安国。”
韩安国理了理绶带,欠身道:“臣在。”
刘彻朗声道:“今日起你回去就准备着,北地几个边郡有多少军士,近年有多少牺牲之人,还有所须的钱数,查明了再报给朕。”
韩安国躬身应是,刘彻又加了一句道:“主父偃从旁协助。”
刘彻并没有提到陈珏,盖因陈珏一个冬天没怎么闲着,刘彻这边还时不时跟他凑在一处出宫闲逛,眼看着春忙又要来了,这二月的公务刘彻也不好意思事事让他干。
朝议散后,窦婴指点了几句长使的公务,旋即跟匆匆赶上来的窦彭祖上了一辆马车,今日这事本来一时间就看不出利弊,窦彭祖一贯最信窦婴的才能,才一上了马车就唠叨起来。
“我就弄不明白了,就算再大度,你怎么就那么让着陈午?”
窦婴摇了摇头,他近些日子也想了很多。世间从无恒贵之家,他的好友周亚夫有周勃余荫,自身有大功国,尚且免不得被景帝迫死,况且窦家这般显赫。
窦太后日益老去,眼看天子一个一个地起用新人,窦婴也想过急流勇退之事,再过几年他把窦家的各项事务安排妥当,说不得就得开始安排退路。
窦彭祖犹自说道:“天子也是偏着他们,眼看着朝会将散,天子还点了陈珏的名,非要让他做个结,这又是何道理?”
“平心而论,陈珏虽然因外戚身份,常有人横竖挑理,但他多年来从未做过损人之事,你有家有业,四子三女在侧,好歹也应当看开些。”窦婴劝慰着说道。
窦彭祖闻言住了嘴,转而跟窦婴商量起开春祭祖的事,窦婴看出他的不以为然,忍不住摇了摇头,却再不好说什么。他压制了窦彭祖寻陈珏晦气的意愿好几年,窦彭祖也当真听他的话,窦婴不是不记得。
……
千山雪融,但万物复苏还谈不上,介于晚冬和早春之间的时节,城外的山间野中,百姓来往的络绎不绝,穷人家吃了一冬的粮食,眼看着终于又到了容易寻外食的时候,便纷纷在野外寻觅着能打牙祭的活物。
陈珏和刘彻打马而行,微寒的风吹过,但似乎打不消刘彻说话的热情,他对今日午前的事颇为满意,窦婴那人只认死理,从不肯委曲求全,他若能放弃己见,多半是因为旁人说得有理。
虽说窦字在刘彻心中就是根刺,但归根到底真正的压制和矛盾他也没尝过,除了介怀他们权力太大,刘彻对窦婴也颇为敬服。
“陛下这次加饷,是提升兵士的月抚还是发一笔赏金?”陈珏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