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4章 求与索
“魏其侯死了?”陈珏淡淡地自问了一句,目光在“上善若水”几个字上扫了一眼,随后将手中的《道德经》合上,看向脸色沉重的陈午。
那日陈珏同刘彻出去跑马,在山林间被风吹得鬓发散乱,刘彻好像想开了似的,再也没提田蚡和窦婴之间的廷辩,只是拉着陈珏,在阳陵山边遥祭了景帝和王娡。
陈珏回到府中仍旧有些心惊,待听得窦婴的死讯之后却好像心中踏实了似的。窦太后和王娡早都不在人世,这世上没有人能逼刘彻去杀哪个人,刘彻不肯放窦婴一马,谁做什么都没有用。
陈午神色复杂,用一种让人心悸的声音道:“珏儿,今日窦婴,同当日周亚夫何异?当年先皇与众臣议军政大事,但凡条侯周亚夫和魏其侯窦婴在座,无人敢与其并坐。”回忆着多年前的旧事,陈午叹了一口气,又道:“我现在做这个丞相,实在是如坐针毡,幸好我不是什么俊才,得过且过罢了。”
陈珏心中虽然也冒着一股凉气,见陈午这般还是道:“魏其侯从前是栗太子的太子太傅,后来又是由太皇太后推上丞相之位,跟陛下一向不亲近,跟我们比不了。”
陈午摇了摇头,道:“我当年不愿意你阿母千方百计跟宫中结亲,今日看来,蟜儿尚了隆虑公主倒是明智之举。”
陈珏神色一顿,没有往下说什么。他知道曾经的历史上,隆虑侯身死,隆虑公主的儿子最后也没能逃得了一死。
又过了几日,陈珏和父兄一道去了窦婴的葬礼。
刘彻亲自下旨定将魏其侯大葬,丧仪正在列侯的顶点,几乎已经接近了诸王的标准。吊唁之人如潮水一般地来来去去,陈珏跟认得的几个窦婴的子女一一打过招呼,这才平静地回府。
次日陈珏入宫,刘彻问道:“魏其侯府如何?”
陈珏压下心中的情绪,一边回忆着一边道:“阖府悲伤,皆是在为魏其侯送终,但也有些不肖子弟弄出些争执之事,让人看得心寒。”
刘彻微微颔首,道:“可是因为家产之类的事?”顿了顿,刘彻又道:“魏其侯长子早殇,你认识他那个袭爵的儿子吗?”
陈珏斟酌着道:“臣与魏其侯几子都相识,但却谈不上相熟,只与窦叔达好些。”
刘彻“嗯”了一声,道:“你这两日仔细考察一番,像样子的,朕自会加以看顾,不肖的就任他衣食无着也好。”
陈珏躬身称是,刘彻翻了翻奏疏,终是忍不住道:“魏其侯有大过,朕原先还想着要不要治他的罪,最后他倒先死在自己府里了。”
陈珏猛地一抬头,脸上惊愕之色顿显,刘彻摆手道:“不是那日廷辩时的事,具体是怎么回事,朕也就不跟你仔细说了。说到底,朕和魏其侯君臣一场,朕也不想走到死别的那一步。”
这回陈珏总算回过味来了,窦婴之死,外界毕竟还是议论纷纷,刘彻这几句话也不像是假情假意,这算是另类的解释,人不是他杀的?
不等陈珏细想明白,田蚡求见的消息便从杨得意的嘴里传过来,陈珏收整了神色坐在一边,慢慢回忆起这几日的事情来。
田蚡神清气爽,面上疏无悲意,看见陈珏坐在那,他的脸色便不由地难看了几分,转念一想窦婴已经不明不白地死了,他的心情便又好上了几分。
陈珏对田蚡已甚是憎恶,虽不能恶言相向,但神色也只是淡淡的,没有给他什么好脸色。
见刘彻没有让陈珏回避的意思,田蚡往前拜了两下,道:“陛下,臣斗胆,请陛下赐臣一地。”
刘彻皱了皱眉,道:“什么地?”
田蚡解释道:“长安郊上林苑左近,有一处泉眼,终年……”
刘彻脸上仅存的一丝笑容也没有了,拍案喝道:“上林苑你也看上了,那这未央宫你看上没有?”
刘彻此言隐有雷霆之意,陈珏听得亦是一惊,田蚡闻言更是一阵心慌,只觉膝下像跪了一层棉花似的,颤颤巍巍地不稳当,忙道:“臣不敢,臣不敢。”
刘彻冷冷地道:“你还有什么不敢的?言不由心,朕听了有什么意思?”
田蚡已是汗如雨下,窦婴之死,哪是天子看重他这个舅舅的结果,这分明就是一道催命符,他悔不该在廷辩时和窦婴那个短命老鬼争吵,只得道:“臣有罪,臣不该张望上林苑之地,臣一时糊涂,还望陛下原谅。”
毕竟是亲舅舅,刘彻怒喝过几句,愤怒的心思也就淡了不少,哼声道:“整日只知道琢磨这些无谓之事,朕还能指望你什么?”
田蚡叩头不止,几乎无法说话,刘彻淡淡问道:“你且好好跟朕说说,当年你和淮南王刘安都有些什么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