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楚寒秋奉命前往巴格达担任联络官时,他就发现自己的感觉已迥异平常。
他的“第六感”忽然大大提升。尤其是在紧急情况下,他能够提前感觉到即将发生的事情。他似乎已不需要视觉、听觉、触觉、嗅觉,取而代之的,是他拥有了一种不可名状的崭新的特殊感觉。
这种感觉很可能是由于“挖掘机”的残酷折磨而赋予的,虽然他从来不肯再去回想那段让人无法忍受的经历,但隐隐的却无法回避这个念头。或许,恰恰是那些人将“挖掘机”在他身上使用了前所未有的恐怖方式,摧毁了他身体的原有系统,却激发了他大脑的深层感知和神经系统的所有潜力。
不过,他始终拒绝去探究这种变化。
他已经丧失了好奇心,并且在内心深处严严实实地封闭了自己。在他的感觉里,现实世界已经离他非常遥远。这个世界不再属于他,跟他完全没有关系。
虽然他不想理会发生在自己身上的难以形容的超常变化,但这种灵异的感觉已经不知不觉地融入了他的身体。现在,他只要心念一动,身体就已经自然而然地做出了反应,虽然数度遭受重创,却轻灵犹胜往昔。
或许这种变化就是在他躺在医院里陷入数月的昏迷中时发生的。这种力量帮助他逐步修复了身体,修复了神经,修复了理智……
但是,这种力量却修复不了他那曾经被鬼魅魔魇无休无止纠缠着的灵魂。曾经在长达一年的时间里,他无助地陷溺在黑暗的深渊里。那是让人永不超生的地狱,令任何坚强的灵魂都颤栗不已。至今他都不敢回头去再看一眼,甚至连想都不敢再想。
苏娅走到他身边,拉过一张凉椅来坐下。她微笑地看着他,却发现他似乎根本没有注意到自己。他的脸色苍白,眼神冰冷,浑身散发着一股可怕的寒意。
她犹豫了一下,轻声叫道:“楚先生。”
楚寒秋转过脸来,看了她一眼,隨即放下手中的碗筷,端起水杯喝了一口水,却始終没吭声。不过,他的眼神渐渐变得平静安定,身上的寒意也消失不见了。
苏娅温柔地说:“我得谢谢你。”
楚寒秋看着杯中微微荡漾的水,淡淡地道:“那是我的工作。”
苏娅已经熟悉他的性情,也不气恼。她抬眼看向远山,忽然说:“总统的小儿子今天上午被几个枪手打死了。”
楚寒秋看了她一眼,仍然一声不吭。
“他们说他身上中了三十多枪,几乎被打成筛子,真可怕。”说着,她不由得打了个寒噤。
楚寒秋靠在椅背上,由着她说下去。或许说出来,能缓解她心中的紧张和恐惧。
苏娅确实心有余悸:“我一直在想,如果今天没有你,我也会落得这么个下场。一个人如果被打成那样,一定很难看。”
楚寒秋瞧她穿戴打扮得一丝不苟的样子,便清楚她已经对外界亮了相,可能还发表了若干表示绝不屈服于恐怖行动的讲话。要做政治家也没那么轻松,确实得有坚强的神经和意志。
他轻声说:“下次记得带报警器和警卫人员。”
苏娅点了点头,笑道:“只带你行不行?”
楚寒秋摇头:“这我做不了。”
苏娅一挑眉:“为什么?”
楚寒秋的声音始终很淡:“我不喜欢做跟人接触的工作。”
苏娅很执拗:“你不用跟别人接触,只是跟着我就行了。”
楚寒秋也很固执:“我的工作只是保护你弟弟和你母亲。如果你想变更我们的生意条款,请与我的经纪人联系。”
苏娅顿时语塞,过了好半晌,她才试探着说:“那至少早上陪我跑步。”
楚寒秋轻轻摇头。有些人总以为自己是天之娇子,可以对别人予取予求。
苏娅赌气道:“那我就一早起来,跟着你,就像今天早上那样。”
楚寒秋的神情依然淡然,平静地说:“苏小姐,别逼我辞工。我随时可以解除合同,退回你们的费用就是了。这是当初说好了的。”
苏娅愣在那里。从小到大,只有别人求她的,她还从没被人拒绝过,一时难以下台。
楚寒秋淡漠地看着别处,并不打算主动说话,替她解围。
气氛僵住了。
过了好一会儿,别墅里出来一个穿着空军军官制服的年轻人。他略一张望,便大步向他们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