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龙这样分析是有道理的。
经过几代秦国国君的整顿,特别是上一代国君秦献公的改革,国君已经有了比较强大的钱粮收入和直属军队。
虽然直属军队里面混进不少世族子弟。
此刻,宗室和世族的实力,同国君对比并不占绝对优势。
这也是为什么宗室和世族都咬牙切齿地反对变法,却并没有人敢于马上单独出来反对变法,没有人敢于马上出头造反朝廷的原因。
一切都是实力说了算啊!
而这,也是秦国和六国的不同所在。
而这,也是商鞅选择来秦国变法,动了世族的蛋糕以后,并没有立即被反攻致死的原因。
杜挚没想那么深,有些不解:
“我父亲,是秦国最大世族杜家的家主,号召力很强,振臂一呼,世族莫不响应,足以让整个朝堂和地方无法运转,何愁阻止不了毫无根基的梁元一党?”
甘龙听完杜挚的话,深深叹了口气:“那为师问你,你是愿做君上的臣子,还是秦国的世族?”
“这两者有什么不一样吗?”杜挚问。
“有。”甘龙答道:“前者,是要为秦国的未来做打算,而后者,则是只为世族的利益打算……”
“可世族是秦国的世族,世族在,秦国在。”杜挚的脸上蒙上一层阴翳。
“秦国的世族?”甘龙嘿然一笑:
“错了错了……那些世族只会为自己考虑,这一点你也该清楚的,他们得了君上的权力,用了君上的子民,占了君上的地盘,代代相传,已成尾大不掉之势。
这样的世族横亘在君上群臣与百姓之间,于国于民有百害而无一利,算什么秦国的世族?一群压榨国家鲜血的魔鬼罢了。”
听到这里,杜挚竟然无言以对。
但这不像是自己的老师该说出来的话呀。
这样的话,明明该是梁元那样的人说的。
可他没有听错,老师对着自己,竟然真的将这种话讲出来了。
甘龙看着杜挚那复杂的表情,低声的笑了笑。
他知道杜挚在想什么,说道:
“老夫以前以为,世族是秦国的根基,动摇这个根基是悖逆之举,终究得不到什么好结果,你看吴起在楚国变法,试图颠覆楚国的贵族,结果引起公愤,变法失败了,人也死了。
我是楚国人,到了秦国我也一直作如是想,为了国家稳定和先君的利益,我从不招惹世族,为了方便职事,让国家政令畅通无阻,我还有意和世族打好关系,和世族也很能说上几句话。
而和我关系最好的世族,大概是杜家的家主,也就是你的父亲杜绰,你看,他都将你这个儿子交给了我做学生。”
可忽然,甘龙的声音变得低沉起来,好像在回首一些不堪入目的往事。
杜挚听着这些往事,却只觉一口闷气堵在心口,但还是听甘龙说了下去:
“但世族岂是那么好交往的?为此,我付出了惨重的代价,这些油滑自私的世族,只要交上了,就再也摆脱不掉了……”
杜挚听得惊讶起来,目不转睛盯着甘龙。
甘龙的话里满是沧桑和无力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