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元在去往魏国的路上,一边欣赏着后世绝无的绿色森林,一边不由自主想着种种历史上发生的事情。
这片秦国的土地,不仅仅有高高在上的国君,也不仅仅有着不可一世的世族,也不仅仅有着为国君效力的群臣。
这片土地最多的人,还是那些平时沉默着的众多黔首啊。
其实,真正力量最强大的,既不是国君,也绝非世族。
而是最广大的黔首们!
他们人数众多,他们的生产力强大,他们能够爆发出的战斗力也最惊人!
只要能够将他们发动起来,又何愁大事不济呢?
可是,又该怎么去发动他们为好,又该怎么进行组织,才能将他们的力量发挥到最大呢?
毕竟他们人数再多,若不能有效组织起来,那也是乌合之众,不堪一击啊!
在秦国的众多黔首之中,有一种黔首情况特殊,生活也更为艰难。
他们因为各种原因失去了家园,不得不过着漂泊不定的生活。
他们,被称之为游民。
在杜地附近,就有这样一群游民。
两年前,杜地发生了暴乱,他们从此无家可归。
便被杜家的私兵当做暴民驱逐,被迫逃离家园,成为了游民。
他们本来是淳朴的农民,因为杜家所收的赋税过重而奋起反抗。
在他们的奋力反抗下,杜家的私兵不堪一击。
他们曾一度烧毁杜家家主杜绰的书房,夺走了杜家粮仓里刚刚缴纳的粮食,眼看着反抗就要成功了……
但谁知杜家竟然是拼了命也要将这反抗镇压下去,使出一切手段,勾来其他世族联合镇压。
最终杜家惨胜,而那些勉强逃出生天的反抗黔首,以及他们的亲人,从此被当做暴民驱赶到杜地之外,从此失去了自己的家。
他们再也回不到自己的家园,再也不能耕种自己的田地,甚至每天都吃不到饱饭。
他们每天风餐露宿,搭着草棚子勉强过日子。
只有在好心的乡民接济他们的时候,他们的生活才能稍微好一点。
但他们清楚的知道,他们不可能在永远在乡民的庇护下活着,这样也会连累到他们。
所以他们吃完乡民给他们的饭食,又不得不重新踏上逃亡之路……
他们活的就像一群野人。
他们也想做普普通通的平民。
他们也想过上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
然而在秦国第一世族杜家的压迫下,这样的生活,无异于做白日梦。
他们被迫变成了游民。
有一天,这群游民得到了一个让他们高兴万分的消息。
说是朝廷要实行第一次变法,他们这样的人,可以免去以前反抗世族的罪过,可以和正常人一样拥有户籍,甚至恢复原来的耕地。
这是多大的好处啊!
游民们激动得热泪盈眶!
他们正需要这样的法令,他们想着从此再种上几亩地,稳定的生活,就有了啊。
他们感激君上,感激那些把这法令拟出来的人,他们盼望着变法的好处能落实到自己身上。
甚至不求变法有多好,只求关于户籍和恢复原有耕地的法令得到兑现就可以了!
而杜家,表面看起来也确实在按照第一波变法的法令在走。
杜家最近放出了风声。
说按照新法,以前因为种种原因逃离而成为游民的杜地人,可以回杜地登记户籍,重新成为杜地之民,并发还原有耕地。
只要他们回去就可以。
自然是有很多杜地游民相信了,然后他们乐颠颠的回去家乡杜地登记户籍。
然而,他们就再也没有回来。
第二天,一颗颗血淋淋的人头就挂在了杜城城头。
那些人头,正是回杜地的那批游民的啊。
杜家人却是恬不知耻,得意洋洋的宣扬着,还说是抓获了当年没杀完的叛民,特杀之以儆效尤。
剩余的杜地游民这才知道他们都被骗了啊,纷纷为惨死的同伴感到愤怒。
杜家竟敢借着国家的法令来为非作歹!
他们这才明白,只要有杜家在,他们这些人就永生永世也享受不到变法的好处,甚至这辈子都见识不到什么叫幸福了!
“还记得子杨吗?”恍然中,突然有人念叨起一个一年多都没出现过的名字。
他是这群历经磨难幸存下来的人中的积极分子,名唤蒙虎。
原本五大三粗的他,已是被饿得瘦骨嶙峋。
“当然记得,怎么敢忘!”这些游民异口同声的答着。
他们记得,在一年多以前,是子杨勇敢地带领他们,奋起反抗杜家的沉重徭役。
虽然最后一败涂地,但他们从来没恨过子杨。
如果没有子杨,他们或许在当年的冬天里就被徭役逼死了。
因为秦献公父子都倾向于改革,所以世族势力感到了危险,纷纷在各自的封地加紧搜刮民脂民膏,以便积蓄实力等待时机反叛。
这也是这个事件发生的源头。
“子杨说过一句话,还记得吗?”蒙虎高声说着:“天地生万物,圣人裁之。”
“这是什么意思?”大家一脸疑惑。
蒙虎以前跟子扬关系亲近,因此知道那句话的意思,得意洋洋的解释道:
“就是说,我们天生地养,只有圣人才能决定我们的命运,杜家的那些贵人算什么圣人?他杜家家主杜绰又算什么狗杂种?不就仗着有封地有特权嘛,凭什么决定我们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