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当夜就宿在了客栈,半夜唐时挣扎了很久,还是想起来修炼,可是又害怕惊扰到人,重要的是,他害怕暴露《虫二宝鉴》,最后还是不敢练。
长夜漫漫,无聊之中,干脆从自己的房里出来,回身关上门,就要下去找二两酒喝。
只是不曾想,他才一转身,就瞧见了一盏灯。
一盏不算是很明亮,甚至可以说昏暗的油灯。
掌着灯的那一只手,在暗光之下,原本的雪白带上了几分暖黄,倒少了些超凡脱俗,沾染了烟火气。
是那个法号“是非”的僧人,看上去很瘦,有一种苦修者的萧条意味。
他从木制的楼梯上慢慢走上来,一半身子在阴影里面。
在看到是非的一瞬间,唐时脑子里只冒出一个词:古佛青灯。
他站在原地没动,几乎要为这一幕动容了,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有一种奇怪的执拗让他从心底对这样的感觉抵触起来。
也许是唐时的目光太直白,也带着那种说不出的不认同,是非走过来的时候,竟然停下了脚步,两人对视了一眼。
唐时看不清对方的境界,可是却能够肯定,对方一根手指头就能够捏死自己——他不过是蝼蚁。
是非没有说话,只是掌着灯,对着唐时行了一个单手的合十礼。
按理说,单手合十礼是十分不尊敬人的,只不过也要分场合,现在是非手中拿着灯盏,无法双手合十。
唐时是没有想到对方竟然会主动向自己行礼的,他不过是个练气初期的小修士而已。
几乎是下意识地,他双手合十,微微垂头,还了个礼。
不过是出门偶遇而已……
待唐时放下手抬眼的时候,却看到那白衣僧人眼底似乎有几分惊奇,不过转眼即逝,向着自己露出一个浅淡的笑容,而后才转身,推开了唐时房间对面的门,进去了。
灯火将他的影子投在窗上,唐时忽然觉得自己是神经病犯了。
他走到了楼梯口,忽然脱口而出道:“妖僧——”
他发了神经病才跟这僧人合十还礼!
他顺着楼梯走下去,下面小二还在收拾东西,唐时要了一壶酒,这才重新上楼,坐在二楼的栏杆边对着嘴就直接喝了起来。
二两小酒,管他是什么小自在天还是大自在天,这个时候,他唐时才是最自在的。
酒喝完,直接将那酒壶放在木栏杆上,唐时随手一翻掌,是个小聚灵手,一团灵气在他手底下出现了,他直接这团灵气一抓,吞进了口中。
今天又听到了许多自己以前不知道的事情。
小自在天,小荒十八境,还有什么选人,两年之后?唐时胸中那种渴望,大半夜地终于又出来了。
他抬手看着自己掌心的印记,左手虫二宝鉴,右手羊毫小笔,这个世界,他能够依靠自己的双手抓住吗?
唐时微微一笑。
白天离开山门的时候看到的小北师叔和周如海大师傅的交手,第一次让他直观地了解到修士的能力。
天海山的这些人,个个都精于算计,仲庆不用说了,小北师叔和周如海也是个中高手啊……
这么仔细地一总结,唐时觉得自己遇到的人是个个都不简单。
至于唐时,向来不是个好人,能因为仲庆欺压下面的人,在晚上的时候疯狂报复,可见此人小人心性如何。
他抬眼看向楼下,桌椅板凳都放着,整整齐齐,几乎就只剩下他一个。
这气氛叫做什么呢?
空虚寂寞冷。
忽然想起这一茬儿来,唐时笑出声。
这个世界,终究还是需要实力的,他忍不住摊开自己的左手,用一种难言的温柔目光注视着《虫二宝鉴》,“你可以帮我吗?”
没有回应。
他将真力注入手掌之中,《虫二宝鉴》出现,还是《春晓》那一页。
唐时觉得自己此刻的心境,近乎一种无理由的悲凉,于是忽然就有感而发了,“夜来,风雨声。”
夜来,风雨声……
那种对实力的渴望,第一次让他内心有一种焦灼感。
随手将风雨手诀打了出来,看着自己指尖凝聚的微光,唐时微微一笑,随即撤去了真力,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
他没有看到的是,在他走之后,原本放在栏杆上的那一只酒壶,忽然之间像是被什么推了一把,晃动了许久,之后砸到了楼下,碎成很多片;原本唐时站着的那地方,落下了几点细细的水滴。不过很快,这些雨滴就干掉了,像是从来没有出现过。
回到自己的房间之后,唐时再也睡不着了,干脆盘坐在床榻上,开始打坐。
修炼,一刻不停地修炼。
小聚灵手已经学会了,而且比较熟练,这本来就是一级灵术之中最烂大街,甚至可以说是最垃圾的,所以掌握起来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