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香故作玄虚的四下张望着、低声答道:“是呀,她才是真的好福气呢。傍了个老板当长期饭票,对她又疼又爱,就像正房妻子一样。而且这个老板出手还很大方,家里的吃用开销不算,光每个月给阿莲的零花钱就有十块大洋呢。”
阿芳啧啧赞叹道:“啊哟哟,真的是长期饭票呀。姐妹们梦寐以求的好事居然让阿莲给碰上了!”但在她的心底里却由衷地叹息着:“哎,为什么是她而不是我呢?这种好事怎么就没让我给摊上呢?”
阿香倒是丝毫没有注意到阿芳的落寞,而是继续低声道:“人家啊是真的发达了,住是的日本租界里的小洋房、穿的是绿屋夫人时装店的名贵衣裳、吃的是红房子的西餐、凯司令的牛奶蛋糕……那滋润得就像是画上的人儿一样!”她也不由自主的叹息起来,也在感叹为什么自己没能碰上这么好的事?
当她们俩走到通天大戏院门口的时候,阿香瞥见一排土黄色的老福特牌带篷卡车停在天通庵路的两旁,几个汪伪和平建国军的司机坐在驾驶室里悠闲地抽着烟。
“怎么有当兵的?”阿香惊出了一身冷汗。那时候的妓女们看见兵哥哥向来是敬而远之的——这些顾客不但欲望极强、动作粗野,而且往往都有嫖完了不付钱的习惯。要是你厚着脸皮收钱的话,多半会被一暴打,弄不好还破了相连今后的生意也做不下去了。要是你赔着笑脸说一声“常来哟”,这些兵痞子多半会真的再来光顾,当然,他们依然不会付钱。
因此阿香犹豫着问道:“是这里吗?哪来这么多当兵的?不会搞错吧?”
“不会错吧?”回想起在兵哥哥跨下曾经遭受的痛苦经历,阿芳也有些犹豫了,“我记得清清楚楚,是在天通庵路上的通天大戏院呀,你看,这戏院门楼的匾额上不是写着嘛,通天大戏院。没错,就是这儿!”
俩人正在戏院门口彷徨着呢,一个穿着汪伪和平建国军土黄色军服、腰系武装带、帽檐上缀着五色星徽的军官模样的男子走了过来。看见她俩愣在门口便和颜悦色的上前询问起来。
“两位可是来登记的?”他那一口柔软的苏州口音顿时令阿香和阿芳紧张地心情松弛下来。
“是呀,我们……是来登记的!”尽管是做过“长三”、站过街、靠出卖皮肉为生的妓女,但阿芳骨子里仍然认为干这一行是件很丢人的事儿,因此说起话来也羞答答的,“请问,这里是……登记的地方吗?”
“哦……”那个军官上上下下地打量起她们俩来,“那就对了,就是这里。告示上已经写得清清楚楚,注册登记在通天大戏院。进去吧,里面排队的人不少呢!”他那胖乎乎的国字脸总能令人生出一种可靠感来,阿香和阿芳也不例外,她们俩相互搀扶着、战战兢兢穿过门口两侧端着上了刺刀的“汉阳造”步枪的和平建国军士兵往里走去。
戏院里的人果然很多,足有三四百。阿芳和阿香只匆匆扫了一眼就看见好些从前相熟的姐妹们也站在戏院中厅一字排开的登记、注册的桌子前排着队。每张桌子的后面都端坐着两名身穿汪伪和平建国军土黄色军装的官员,一个负责登记、一个负责记录或是询问。
几十名端着上了刺刀的“汉阳造”步枪的和平建国军士兵分立在中厅的四周,他们与其说是在维持着中厅里的秩序,不如说正饥渴的紧盯着每一个前来登记的妓女扭动着腰身、摆动着丰臀、晃动着胸脯搔首弄姿,无不全神贯注的雄起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