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二再傻,也终于在这一刻明白过来了。
“恰好”等额于他名下股权价值的标的,赶在阮鸿升外出期间“必须”签合约的时间节点,说着“我来想办法”却拖延到拆借时机最后一刻的大侄子,以及在他几乎被阮鸿升打死那一刻,阮成杰主动请缨,说:“我去谈判,无论如何也要把股权赎回来,我也有责任,实在不行,这笔损失从我爸爸留给我的那部分里弥补。”
有这么懂事贴心又担得起责任的大孙子,父亲看向自己的眼神,冷得锥心彻骨……
阮二几乎是打了个寒颤地认了怂,百口莫辩,面对这个还不到二十岁的对手,他毫无还手之力。
他认的是怂,心高气傲的老婆赌的却是狠。那部分股权最终被阮成杰以一个极小的代价赎了回来,理所当然被阮鸿升奖励给了大孙子。阮二媳妇得知此事以后一直在冷笑,金融世家出身的她虽然十指不沾阳春水,那点小伎俩想要唬她却还是不够看的。她冷笑:“我等着看老头子和这孙子怎么死。”
一直到十六岁的阮云庭生病,整个哈博罗内找不到一个有经验的真正医生。阮二媳妇这才终于慌了手脚,肯低头向国内求援。然而国际长途始终转不到阮鸿升的案头,甚至连阮成杰都“太忙”。等到阮二媳妇终于在娘家那里找到援手,小姑娘的腿已经被一盒过期的药耽误了。
沈家那边——阮二媳妇姓沈——对于这个天真过头的大龄儿童姑爷一直都是不满意的,在这一家子非洲大冒险期间始终冷眼旁观,衡量着自家闺女吃不下这苦,恐怕坚持不了几天就要拖儿带女地来哭诉。却没料到能把外孙女儿的腿给耽误了,沈家老太太又心疼又生气,舍不得骂女儿,更舍不得一对孩子,只好把气都撒在傻姑爷身上。勒令女儿带着孩子回来,娘家少不了这娘儿仨的一席之地,至于那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姑爷,爱死哪死哪去。
结果大小姐一点余地都没有的拒绝了。
“这是我自己选的人啊,就算毛病多,傻,缺心眼,那又怎么样呢?谁让我就是喜欢这么个货。在哪儿过日子不是过,要我抛下他,除非是我死了。”
阮成锋收回手,指节所触的那点柔软和温度很真实,他牵了下嘴角勾起个淡然的笑。
数日之后的一大早,阮成杰的身份证件送了过来,他当着阮成杰的面签收了那份大文件袋,并且没有无视对方的阴郁眼神,坦然拆开,把一列身份证件和深绿色护照在餐桌上摊成了个半圆。
阮成杰冷冷地看着他,他回以微笑对视,这在阮成杰看来完全是种有恃无恐的挑衅,他带点厌恶的开了口。
“做什么?要送我回国吗?”
阮成锋如其所料地摇了下头,笑道。
“现在,这里才是你的国。”
“哦。”阮成杰收回视线,无动于衷地继续吃早餐。
说不清楚是从哪一天开始,他一心求死的念头逐渐淡了,阮成锋强制着把他从急剧坠落的势头里拽了回来。他原本就长于隐忍卓绝,既然要活着,那就不必徒劳自虐。他虽然厌恶憎恨阮成锋,但这人对自己的心,却忽然间坦诚鲜明地尽数敞开在了面前。一直以来悬在他头顶上的那把大剑雷霆万钧地落了,结局不外如此,阮成杰偶尔想到,竟然能意外轻松地笑上一笑。
总之,他走到了人生的最低谷,一无所有,又一无所谓。反倒吃得不错、睡得也香,已经有很久没有想到褪黑素或安眠药,事实上,他一度必须要靠烈酒或者S/M才能让自己放松下来。
每一天晚上,阮成锋都是睡在他身边的。不过,什么都没发生,有时阮成杰睡到自然醒,借着一缕朦胧晨光睁眼,看到枕畔那张安然睡颜,恍惚以为自己是在做梦,于是便翻个身,陷入更沉的黑暗里去。
但是身畔这人极警醒,每每他有动作,不过片刻之后,便会有个手臂圈上他腰,然后有一整个暖热胸膛贴上他的背。阮成锋会在迷糊中亲吻他的脖子,蜻蜓点水似的不带任何**,末了把脸埋在他后颈处又睡去。
他却无法再睡着了,闭着眼睛,在耳畔均匀的呼吸里惘然思索,到底哪一刻才是梦境。
他知道阮成锋对自己的强烈渴望和**,男人之间,没什么可遮遮掩掩的。更何况他们此前的身体契合度相当好,若干次早晨,欲望本能凌驾在薄弱意志之上时,阮成锋的呼吸就在他耳边从平缓变得沉重,腿根那处触觉很鲜明,他觉得阮成锋恐怕不会忍,又觉得他恐怕能忍。事实上,每一次都是后者。
阮成锋情愿硬着去洗澡,在洗手间花一点时间自己解决。想必他觉得这是尊重?阮成杰翻身躺在柔软蓬松的被间,望着天花板笑了下。洗手间的门一响,那人出来了,头发湿漉漉的垂了一缕在额前,上身赤裸,一串水珠子顺着块垒分明的肌肉线条滑进了隐约可见的人鱼线末端。阮成锋腰里系了条浴巾,赤着脚边走边擦头发,漫不经心地朝窗外看了一眼,朝阳初上,他的脸看起来有种异乎寻常的雕琢感。
阮成杰盯着他看了会儿,他终于察觉了这道视线,扭头过来回了个带点疑惑的挑眉。
阮成杰勾了下唇角,轻描淡写地说了句。
“你很久没做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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