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说:“后来爸爸死了,没人能管得了哥哥。叔叔说哥哥要杀我,他就把我送走了……”
他最后说:“锋哥……你相信一家子人之间会你杀我我杀你吗……你们家人之间都那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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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成锋静默无语地站在他身前,垂首看着这永远没表情的小孩儿哭成了个泪人。
最后他给戈鸣擦了擦眼泪,说:“有些家人是蜜糖,有些是毒药。行了别哭了,娘们唧唧。”
他到底没赶走戈鸣,不止是为了那一刻的真情流露,还因为这小孩儿对他、对他全家,实在是温顺和善得如同奇迹。
戈鸣沉默乖顺,像是件不讨人嫌的摆设。这一家子之前过的也是众仆佣环绕的日子,完全不会觉得家里多了个外人有什么妨碍,再说了,在家端茶递水、出门开路搭桥,这个人还挺好用的。
有时候阮成锋会看着戈鸣一刻,那娃娃脸上偶尔会有一丝羡慕。在沈大小姐和老公卿卿我我,或者给女儿反复按摩病腿的时候。阮成锋后来又问过他母亲的事,他沉默了会儿才说,母亲是缅甸人,从出生就没见过。
唉,原来如此。
一头自小没妈未成年就丧父还被叔叔吓唬又疑似遭哥哥谋杀的小兽。
戈鸣在阮成锋身边待了八年,他个头长高了不少,肩宽腿长,只是仍然偏于单薄。他看上去还是瘦,但脱了衣服就会看出流畅结实的肌肉线条,他话很少,也几乎没笑过。很偶尔一次,阮成锋看到他在院子里捉起一只雏鸟,三两下爬上了树,把才会扑腾的小毛球送上了枝头,然后在密密漏下来的日光间露出了一个小笑涡。
这小孩不知道自己笑起来有多可爱。阮成锋漫不经心地想,然后也没打算告诉他,转身就走了。
这个长大了很多、但面孔仍然稚气的冷面小杀手,此刻因为他非常喜欢和尊敬的锋哥,终于在多年苦恋之后得到了一缕回报的曙光,而又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涡。他心情愉快地沿着大道慢慢溜达,不自觉地哼出了一句尘封已久的童谣。
“葫芦嫩嫩不要碰,谁碰膝盖痛……”
下面一句是什么呢?戈鸣长睫闪动努力思索,但怎么也想不起来。
记忆里忽然出现了一双宽厚温暖的手,擎着他一条细长的腿,带着枪茧的粗糙掌心在重重揉弄他反复摔打后淤青的膝盖内侧。
他开始大呼小叫地喊痛,喊着喊着,声音低了下去,开始哼。哼了几声,紧紧闭上了嘴。
那声音让他自己脸红。
那只手却一毫也没停下,大力道揉散了他瘀肿的肌肉硬块。
戈鸣垂着头放纵了自己这一刻的回忆,他很少想起往事,一开始是幼稚地舍不得,想着要在以后的漫长岁月里慢慢咀嚼。结果后来发现记忆如掌中沙,在他毫无知觉的日子里已经散失得面目全非。
就如此刻,他怎么也想不起来,那童谣的下一句是什么。
那个人,又说了一句什么。
他的笑容敛住了,甚至连脚步也停下了。身边一列车队驶过,在滚滚烟尘中他低着头忽然一瞬恍惚。
戈鸣没注意到车队在前方戛然而止,其中一辆调转了方向,慢慢向他驶来。
有一个声音缓缓响起来,声音不高,却重重地撞进了他的意识。
那个人说:“鸣鸣,抬起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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