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末秋初, 天气凉爽,三更时刻天已经大亮了。这富户的家院竟然很大,中间一座正堂,东西两排屋子, 青石铺就的院子,显然是个大户,非官即商。不过可能因为战乱所致,屋子破损, 门窗都没了, 再看里面像是被洗劫一空,连屋脊也没有丝毫完好。
“这里有医书!”竹音咦了一声, 原来她发现已被毁坏的橱窗里有几本残破的书籍, 是医书。落霞接过书本一看,原来是(黄帝内经)(神农百草记)等等医经圣典。
落霞环视屋里, 见角落里几个破旧不堪的陶罐应该是捣药的器皿,还散发出隐约的药汁味。
“竹将军,你抓到的那人是何等样貌?”落霞想到了什么, 期待的看着竹音。
竹音略作思考,回忆着当时的情景,说道:“当时先锋营的士兵将他们抓到后, 本来要立即杀掉。正巧被我发现, 我觉得奇怪, 城里防守密不透风, 他们几个人还带着年幼的孩子如何出得来?我威逼之下, 那主人要求我饶过妻儿的命,只处死他一人,便将秘密说出来。我答应了他,后来我见他们没有可疑之处,便放他们走了。那人身材矮小瘦弱,是个小老头。难道有什么奇特?”
落霞恍然大悟,看着如影道:“你可想到北方最有名的医仙就住在右玉?”
“你说的是墨离?”如影也是好奇。
“不敢肯定。我也从来没有见过墨先生,不过听骆神医说过他医术非常高明,十几岁便成名。他原来是供职御医院的御医,因为容貌丑陋并不受器重。后来因为不慎弄错了药险些酿成大祸,触怒龙颜被贬为庶民,再不准行医。没想到他竟然隐匿在边关!”
“也难怪了,井壁上抹的毒可不是寻常百姓能做到的。我刚刚还想下毒之人绝非等闲,原来如此!墨先生为了逃出右玉关,可是煞费苦心。”如影幽幽叹道。
落霞微微一笑,道:“我想墨先生挖这密道只是为了自家逃难。他做下这些事也是为了防止鞑靼人利用这个密道攻入右玉城。他想的很周到。”
“天就要亮了,我们还不走呀?”竹音见两人旁若无人的交谈,似乎忘记了身处的环境,便恰时打断。
落霞巡视着周围,喃喃道:“我们这样出去很容易就被别人发现来路不明,还是找找有没有可换的衣服?”
“找什么呀!我都准备好了。”竹音笑嗤。她放下大包袱,打开其中一个小点的包袱一看,里面竟然有一套衣服帽子。
落霞拿起一件白色绸衣,比照着自己。
“嗯,挺合适。很好的料子嘛!”
却见竹音突的拾起另一个包袱奔入里间。“我去里面,你,你们可别进来!”
落霞明白她这是害羞,笑道:“竹将军挺有意思的,有时侯蛮像个驰骋疆场的将军,有时却像个爱使脾气的小孩子。”
她发现如影淡漠的看了她一眼,不禁哎呀一声:“这孩子怎么也粗心大意?”
原来衣服只有里外两件,没有如影的份儿。
“这可怎么办?”落霞苦笑,无可奈何的按了按太阳穴。
如影却淡定,缓缓解开夜行衣,只见她里面还穿着完好的青色衣服,看来是事先准备好的。
“还是你想得周到!我都快忘了你是不怕热的,哪像我穿一件衣服也快热死了!”落霞真要称赞她想得细致。
“当然要学会照顾自己,我哪有你这么好运,到哪里都那么吃香?”如影似笑非笑的瞪了她一眼,走到了外面。
落霞岂是傻子,怎么听不出她的酸意?
“你以为我乐意呀?这不是误会吗?”
“什么误会呢,我能不能帮你?”
身后一声娇媚动听的笑,令她立刻警惕几分,猛然回过头来——]
雪白的衣衫,如云的秀发,深邃的双瞳,飞扬的秀眉,纤巧柔软的唇瓣,挺俏的鼻子,组合成另一种出尘超俗的美丽,令人不敢仰视,却又舍不得不看她。
原来就觉得她一定是个美丽的女子,可惜被厚重的铠甲遮掩,一张小脸也只露出一半,后来又穿着夜行衣,脸包了大半,也看不确实。这时身着女衫,不作修饰也是美好万般,令人流连。
落霞并不奇怪她的女儿装,胡人本来容貌鲜明,男子多为粗犷,而女子却非常俏丽,竹音看起来并不是很像胡人,痕迹不太明显,不仔细看倒是看不出来。落霞有些奇怪,她怎么像中原人?心里这样想,嘴上还是由衷的赞道:“就该这样子,多漂亮!”
竹音脸颊飞上两朵红晕,羞道:“你不是担心江展彦认出我来吗?现在可以放心了吧?”
落霞点头道:“唉,恐怕他想破脑袋也认不出来了!”
她是故意说的,以江展彦的眼光怎么看不出竹音是女子?
三人走出院子,见外面还没有动静,其时已经是大清早了,怎么没有人影呢?原来这庄院坐落在城郊一处密林里,四周再无人家,当然也没有动静了。
先前落霞与如影来过右玉,很快便辨别了方向,落霞道:“我们按照原来的计划行事,还是有些不妥,所以我觉得我们几个最好不分开,你们有什么意见?”
她是这样说,却是问如影。
“竹姑娘不熟悉环境,你当然要与她一起,我去开武镖局。”如影坚定的说完,转身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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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我还没说完——”落霞紧追两步,急道:“还没商量好,你怎么这样心急?”
“已经说好,何必变化无常?”如影皱了皱眉,加快脚步向南走去。
竹音疑惑的想:如影很奇怪,他为何对我看都不看?一定有毛病!
“韩公子,我们去哪里?”
落霞回身看她,道:“如影去了开武镖局,我们就去城东,如果没有见到人,就立即赶去镖局与她会合。”
见竹音微微含笑,便道:“怎么不走?”
“还是先找双靴子吧,你长得如此风度翩翩,却没有穿鞋,这样子叫人看见很奇怪呢。”竹音灵动的眼睛好像要溢出流光异彩来。
城东果然有家客栈,战乱中过路的客商谁会留在危城里? 所以住客栈的人没有很多,自从朝廷大军来到右玉,为此城解除困局,鞑靼兵连退数十里安营扎寨,并没有完全解除危险,来右玉的内陆人士非常少,连店小二也在犯困,一边数着铜子儿,一边哼着小曲儿。
“老哥哥,你家客栈有上房没有?”
小二四十来岁,抬起一张尖嘴猴腮的脸,睁大一双细眼左右打量着,嘿嘿一笑:“公子想要住店?”
“自然。本公子要住上房。”落霞掏出了一锭白银晃了晃,又收进了腰包。
“有银子没得说,请楼上走!”小二一双滴溜溜转的眼睛在落霞与竹音身上扫了几眼,见两人衣饰还算华丽不像寻常百姓,赶紧陪着笑道。
楼上也算干净整洁,若是比照繁华城市自然差好远,不过在战乱中还能生存下来,可想而知这客栈的主人绝非等闲之辈。
“公子,你有没有中意哪一间?”小二带着落霞走来走去,终于不耐烦。
“前面不是还有两间,怎么上了封条了?”落霞早就留意前面封闭的客房,装作不经意的问。
小二愣了一下,陪笑道:“那是废置的杂屋,早就没人住了。这么多上等的客房,公子何必挑那里?”
“我就是好奇呀,这么好的客房为何封闭,这不浪费了吗?”落霞说着,笑容有些阴冷,目光也凶狠起来:“说,那里怎么回事?”
那小二还想装,却见落霞来者不善,忽然跳出几步,冷冷一笑:“哼!你是何人?分明不是来住店的,我看是来找茬的!”
“不错。你说对了!既然知道我们来找茬,就识相点!”
竹音瞪着眼睛,冷冰冰的说道。
“哎吆!妹子怎的这么凶,哥哥好怕!”小二见男子俊俏,女子美丽,不禁放松紧张的心情,拍了三下手掌。
只见左右房门陡然大开,跃出十来个彪行大汉,皆是拿着各式各样的兵器,很是威风凛凛。更有弓箭手严阵以待。
“两位客官今日有胆子来,怕是没命出去!上!”
小二倒是个头目,挥手作了个杀字势。
一剑、一刀、一矛,以迅雷闪电的速度,疾向落霞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