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来!”
这汉子沉声喝道,神色一变,浑然不同刚才的嘻哈轻佻。
门推开了,踏进一名中等身材的年轻衙役:“七爷,我亲眼看见,点子刚才进城投宿了。”
七爷点点头,左手不禁轻轻摸了摸右手的拳头,忽道:“小五子,爷再问你一次,你跟不跟爷干?”
那衙役顿时昂首挺胸,道:“七爷,还用说嘛。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七爷阴测测一笑:“这一趟,冀州那边来书都说好了,事成之后,爷连升三级。至于你,嘿嘿,跟着我,少不得那一份荣华富贵。”
闻言,衙役心花怒放:“那小五子就先多谢七爷的提携栽培了,只不知七爷有甚安排?”
七爷冷然笑道:“区区一个读书秀才而已,用甚安排?明天等在野外无人处,直接做了便是,再将尸首都拖给虎狼吃掉,简直天衣无缝。”
衙役听他说得凶狠,不禁吞口口水,小心翼翼问:“七爷,我们的身份……”却被七爷狠狠一眼,当场瞪得将后面的话吞了回去。
就听到七爷凛然道:“无毒不丈夫,我朱七真入得公门,只求飞黄腾达,不问国家苍生。什么道德大义,都是狗屁。穿上这身衣衫,走在市井之中,我们是公差官吏;但脱下这身衣衫,你我可当富家翁,可做贼寇恶霸。左右之间,但求个名利而已。小五子,你说是也不是?”
说到后面,简直已疾言厉色,威风十足。
小五子也是个精明的人,老大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自己早已掺和进来,脱不开关系。若果执迷不悟,甚至都可能直接被老大灭口了。当下忙不迭地道:“七爷所言,皆是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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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他上道,朱七真语气有所缓和,道:“小五子,你想想,我们捧着这一碗饭,风里来雨里去,吃尽多少苦头,冒了多少危险干系。在大老爷眼中,你我皆是小吏,入不得眼。若无机会,如何能出得头来?眼下有贵人相托,正是从天而降的一份大机缘。万一错过,简直天打雷劈,祖宗不容。”
小五子听得动容,霍然而起,扑通跪倒在地上,道:“七爷你别说了,小的这条性命,早就交由七爷吩咐,莫敢有半句不是。”
朱七真也不扶他,道:“小五子,爷是见你机灵,是个可造之才,这才选你,否则哪里轮得到你头上?哼,这一趟事,对付的不过是两个雏儿罢了,不费吹灰之力,据说那妹子还水灵得很,说不定还能开个好苞呢。如此好事,不知多少人求着喊着,你小子走运了。”
小五子哪里还不识趣,跪在地上,磕头砰砰响,口中感恩不已。
这朱七真,乃是道安府衙的大捕头。固然上位不过短短三年,但已迅速站稳脚跟,培养出一套属于自己的心腹班底,在道安府,也算一号人物。他有个哥哥,名叫“朱八珍”,在武山县开设有一间“八珍镖局”,以前和江知年的江腾镖局,属于对头。在生意上,多有冲突纠葛。
小五子便属于朱七真的心腹之一,平时表现殷勤,办事利索。朱七真自从得了冀州文先生的传书授意,顿时认为这是一个天赐良机,就选定小五子跑腿打听,关注叶君生兄妹的行踪,好准备下手,让叶氏兄妹人间蒸发掉。
说起来,对于叶君生,朱七真还有旧怨。源自哥哥朱八珍,当其时参加道安府举办的新年诗会,本来想狠狠羞辱江知年一番,不料叶君生一首《念奴娇》横空出世,不但被搅了好事,还着实气得不轻。
回家后,兄弟喝酒之间,朱八珍多有提及此事,恨恨不已。故而朱七真印象深刻。只不过他只是个捕头,人家叶君生又奔赴冀州读书去了。彼此无甚交集,也没有找场子的机会。
眼下文先生要下刀子,端是难得际遇。于是他几乎不假思索便答应了,写了回书,言语中多有效忠之意。要知道人家文先生背后,可是站着楚知州这般的大人物。稍稍有些头脑的,都能想明白此事大半来自知州大人的授意。
说白了,他朱七真就是在替知州大人办事。莫说杀一个小小的书生秀才,就说杀十个,都会义不容辞。
事情办好了,好处滚滚,不言而喻。甚至都可能脱离吏身,晋身为官身,那可真是鲤鱼跃龙门,平步青云。本来像他这样非读书出身的,想获得官身非常困难,或者穷极一生,都没可能。如今有这么一个机会,如何不欣喜若狂,全力以赴?
“小五子,你再去盯紧些,莫要出了差错。”
朱七真吩咐道。
小五子连忙站起,垂手应“是”,然后退了出去,自顾忙活开了。
房中,摇椅又开始摇荡起来。大捕头微微摇头晃脑,念头十分活跃地转动着,开始着手具体的执行计划。
不多久,一个天衣无缝的方案便浮现在脑中,迅速成型:下手的时间、地点、清理现场的布置,以及己方出行的名义等等,都有了完美的安排。
万事俱备,只等时间过去。到了明天,手起刀落,干净利索——
“哎呀呀,爷有雄风,如虎如狼,上得锦绣床,打得风流仗,七进七出,依然少年狂……”
粗鄙的调子,再度悠然响起,高低之间,自有意兴,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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