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杰明吐出那个音节之后,身上并没有出现什么肉眼可见的变化。
然而,不管是围在外面的旁观者,还是身处空地中的法师,都莫名感受到了一股压力。在他们眼中,本杰明那孤单站立的身影,似乎哪里变得不一样了。
可真要说起来,他们又感觉不出有什么不一样的。
“出手吧。”
本杰明却在此刻,缓缓升到半空中。他没有急着出手,而是无悲无喜地注视着那将近两百位法师,这么说道。
他的姿态确实可以称得上狂妄了。可是,法瑞尔心中先前的念头却早已不翼而飞。他望着居高临下俯视他们的本杰明,没有在心里暗骂这个狂妄的小子,反而莫名地生出一种恐惧。
——就像老鼠遇到猫时,产生的本能恐惧。
怎、怎么会这样?
法瑞尔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是,他已经走上了战场,就算忽然后悔了,也没有可能再临阵退缩。
是啊……他怎么能害怕呢?
看了看身边的其他法师,法瑞尔努力压下了心中的恐惧。这么多人和自己站在一起,这么多实力强大的法师与他并肩作战,他们……他们不会输的!
因此,吟唱完口中的魔法,法瑞尔与身边法师们一同对本杰明发起了进攻。
那一瞬间,魔法像喷泉一样迸发出来。斑斓的火雨、凝聚成形的风线……在场的法师实力都不弱,一出手便是各种中级魔法,尤其还聚在一起,声势大得惊人。从旁观者的角度来看,仿佛一场晴空下盛大的礼花。
就连耀眼的阳光在一时间都有些失色。
不少旁观的法师见状,脸色微变。
“糟了……这么惊人的攻势,本杰明院长不会一不小心,葬身其中吧?”有人下意识地说道。
然而,他们的目光再往本杰明看去,却见他的神情镇定,嘴角微扬,甚至还露出几分悠闲。
他缓缓地抬手,打了个响指。
啪!
伴随着清脆的响声,在场所有人忽然感受到了温度的急剧下降。仿佛从六月直接跳到十一月,原本暖和的天气,人们却从口中呼出了白气。而在同时,天地间的水元素就像被捅了窝的马蜂似的,忽然暴动起来,惊得在场众人说不出话来。
这……发生了什么?
尤其是那些专精水魔法的法师。他们对水元素格外敏感,此刻就像是遇到兽王的野兽,灵魂深处的战栗,甚至让他们有种当场跪下的冲动。
转眼间,水元素凝聚在本杰明身前,构建出了一面山峰般高大的冰晶盾牌,整片碧蓝的天空都被它挡住了大半。近两百位法师发出的魔法打在盾牌上,一时间各色的元素光华四溅,盾牌纹丝不动。
所有人都呆住了。
那画面,就好像小孩拿着弹弓射击罩着铁甲的骑士。哪怕两百法师发出的进攻已经相当惊人了,可是在这样的对比之下,依然惨烈得让人不忍心去看。
人们心中甚至生出一股荒谬感来。
他们……到底在旁观什么东西?
一面横亘天空、恍若山川的冰晶盾牌,被一个法师挥手间召唤了出来。他们是在做梦吗?拜托!他们也是法师,他们知道魔法是怎么一回事。一个如此巨大的魔法造物,其中需求的元素量让他们不敢想象,再加上内部结构的复杂性,其难度几乎可以与禁咒媲美了。
可是,本杰明只是打了个响指,就把它构建了出来,还构建得晶莹剔透、完美无缺。盾牌的弧面哪怕是手艺最精湛的铁匠也打造不出来,光滑得有如一面镜子,看不到半点缺陷。
这、这是何等的控制力啊!
所有人哑口无言。他们感觉眼前的一切已经超出了自己的理解范畴,烧断了他们脑中那根名为“理智”的线。他们的意识陷入短暂的当机之中,连想都忘了去想。
他们只能颤抖。
仿佛双眼治愈的盲人,第一次意识到光线是怎样的存在;仿佛活过了一天的蜉蝣,第一次体验到时节更替的感觉……
整个操场陷入死寂之中。所有的讨论,都像是消音过后,无声无息。
只剩下天空中,那幅“弹弓射击铁甲”的惨烈画面,发出些许叮咚清脆的响声,将两百法师的样子衬托得更加荒唐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