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夏朵在了地上,看着风一枭的身子不断长高,再看得他的容颜逐渐成了当年的模样,她笑了起来,身子却猛地一重,跌倒在了地上,她曾经的长发一点点的干枯了,只是眼里带着的喜色却越来越浓。
“师父,”她努力蠕着唇,只是出了喉咙的声音却如同乌鸦般,风一枭的已经成了幅成年男子的模样,修长的眉,微扬的眼角,眼底闪烁的冷光,在了温暖的夕阳下,很是不协。
他是风一枭,眉目间尽显风流,一舞绝倾天下的风之瞳,他看着自己的身影掩盖住了夕阳,吐了一口气,说道:“总算是不用再在这具小童的身体里头畏手畏脚了。”
阿夏朵的手在了半空中不肯落下,师父,我总算是等到你了。
风一枭将她的身子扶了起来:“阿夏朵。”他记了起来,阿夏朵是他那么多名弟子中最年小的一个,当年救了她,是因为她的眉目之间的笑容和花婆罗有点相似,想不到,自己的随手一救,却换来了她几百年的忠心。
暴雪生性冷清,也是真的是情深只对一人,当年的花婆罗也好,如今的韩银若,只要是入了心,就是永生永世,掘地三尺,也要将她找了出来,尽管如此,见了阿夏朵如此的下场,他还是唏嘘了一阵。
“师父,”阿夏朵干枯的脸上,拉出了最后的一道笑容:“阿夏朵是不是很老很丑了。”
风一枭摇了摇头,说道:“你永远都是冰原的阿夏。”女子的嘴边拉出了道笑脸,心满意足地闭上了眼。
晚风吹凉,消散了满地的荒凉,一座孤坟立在了那里,风一枭站起了身来,嘴边却划出了阵笑意:“婆罗,小银,该是时候了。”
这一夜,让若儿终身难忘,这么多年来,她第一次有了家人团聚的感觉。
殇木是个不多话的人,大多的时候,他都是坐在旁侧,听着若儿和“红窈”笑成了一团。
他精通音律,虽然是个瞎子,满院的凌霄花里,听得这个儒雅的男子在了前头抚琴弄弦,低低的琴音如同流水般在了小院里头流过。
燃起的檀香飘了满园,翡衣则是亲自下了厨,在了小院里头,烹了桌的好菜,其中最是让若儿难忘的就数那一锅鱼汤。
再喝到这个滋味的时候,若儿先是虎饮了一番,又停下了嘴来:“这味道,我总算想起来了,我足足喝了三次,这才想了起来,这味道是...”
翡衣笑着,看了前头的殇木一眼,说道:“是你爹爹最爱的味道,也是冰原的味道。”
院中坐得三人,都是冰原的弟子,这会儿又共同是冰原的弃徒,只是有些东西却是几人无论如何也忘怀不了的,比如说眼前的这个鱼汤。
若儿突然放下了碗来,“冰原的鱼汤,为何阿夏朵也会烧制这个汤,”她回忆了起来,那日阿夏朵给自己熬的正是这汤。
翡衣只是劝她多吃些菜,等到饭后,若儿取出了先前的那棵花梨木,殇木迟了片刻,然后叹了口气:“冤孽,灵妹自己做的错事,却是苦了这名痴心的姑娘。”
听了这话,花梨木的声音也响了起来,声音里也是满是责色:“殇木,你个伪君子,你分明答应过我,会将我的事情告诉扶桑子的。”
殇木摇了摇头,半晌不语,若儿见花梨木步步紧逼而殇木却顾自叹气,中间想来还真是有些为难。
翡衣拉过若儿说,“这事我也是有些知道,你爹爹不愿意在后头诋毁了自己的妹子,坏了她的家庭,却分明害了别人。”
说来这事,都该从殇无厉说起,这人也确实是有些野心,他早在了家中两名儿女还是孩童的时候,就各自寻了师门,一个是北边的冰原,一个正是南边的花月谷。
殇木拜在了冰原门下,而殇灵则是拜在了花月谷门下,两人一道一武,也算是学的其所。谁知两人在了师门里头都是碰到了前世的冤家,先撇开殇木和韩红窈纠缠几十年的爱恨纠缠。殇灵也是恋上了师门中人,也正是扶桑子。
扶桑子是这些年来花月谷中木灵最是出类拔萃的弟子之一,最精通的正是一身木元。
那时的扶桑子正和谷中的小芳主花梨相恋,但花月谷的大芳主却是无论如何也不肯让两人在一起,两人就私奔出逃了。
殇灵见他离去,心里也是大受伤害,就辞了师门回了家中,却在了一次机缘之下,救了受了重伤的扶桑子夫妇。
那时扶桑子已经是奄奄一息,靠得他夫人也就是花梨的一口元气吊住了性命。
殇灵见花梨也是没了主意,就假意将她请回了家中。为大师兄调养伤事,再和她说殇家有木元续命可疗伤的术法,但需要花梨也让出一部分灵元做引,花梨一听之下,也是信了,先是用了灵元治愈了扶桑子,再跟着殇灵去求助神木。
于是殇灵又特意引花梨到了神木旁,趁其虚弱只是,将将其灵元囚禁在了神木之中,听罢这些话,若儿也是明白了过来。只是为何扶桑子一点也记不得花梨,殇木只说是当时扶桑子伤了思之灵,对过往之事,都记不得了。
后来,殇灵照顾得也是殷勤,口口声声说自己就是他的妻室,扶桑子听罢,也是感激着她的恩情,入赘了殇府。
听了这话,若儿也是明白了过来,原来花梨不是天生的神木之灵,而是后天被人强自禁锢在了上头。
殇木叹道:“就算我说了又是如何,父亲大人贪图神木灵力,能推算天命,预知未来,才会对你我有些顾忌,到时候惹急了殇灵,只怕连神木都是要保不住了。”
她征求了殇木和翡衣的意思后,决定今晚先歇在国师府,父女两人聊得兴起,却没有发现矮墙上还站着一名男子。
他的发在了风中缠绵,眼直盯着若儿的背影,眼里泛着柔色,风一枭只看着若儿走进了屋子,却并没有离开,只是身子一闪,进了殇木的房中。
018 水落石出王见王
殇木正欲睡下,却没来由得感觉到了一阵冷意,他慌忙跪了下来,“雪圣。”
风一枭看着眼前的男子,初见到殇木的时候,他还只是一名孩童,如今他却已是人入中年,两眼瞎盲。
“你做的很好,”风一枭笑道,“放心,我的一身寒元再过些时日就能自由幻化为风元,再也不会冻伤花木了,不过你竟然还能认出我。”
殇木苦笑道:“弟子不敢托大,是一旁的树木遇了寒气,瑟缩了起来,弟子才认出了雪圣来的。”今日,殇木第一次“见”到了若儿,晚间吃饭时,他静静地听着她们的谈话,自己在了旁边却觉得很是欣慰,这么多年来的努力,总算是成了。
“你可曾怨过,”风一枭立在了门侧,看着房中的冷清布置,还有床旁桌案上的那朵鲜艳欲滴的凌霄花枝。
“弟子从未怨过,在雪圣的帮助下,我才能和红窈处在那么一阵子,才能有了若儿那样的女儿,”殇木摸索着搬出了张凳子,想放置到了风一枭的身侧,但似感觉到了他的那阵逼视,又讷讷地收回了手。
“你明知道,小银不是你的女儿,亦不是韩红窈的女儿,”风一枭有些不明,先前他站在了墙上,看着殇木叮嘱着若儿早些休息,那神情就如同慈父一般。
“她是我们的女儿,”殇木很是固执地说道,“她是红窈所生,”哪怕...哪怕若儿只是一颗花之灵核,哪怕她只是借腹再生,她都是自己深爱的那名女子所生,也是多年来自己一直关爱的那个孩子。
“你当真是爱花成痴,”风一枭满意地看着眼前的男子,当年他见殇木在了种植花木,养育花灵这一方面很是有天赋,就将他收为弟子,专事婆纳花的栽种,也确实是在了他的悉心照看下,那一簇花灵能再度出世。
只是他却没有预料到,韩红窈会破坏了那簇花灵,让他多年来的希望毁于一旦,若不是花之灵核还在,若儿只怕是保不住了。在了殇木的哀求下,他才会将小银的花灵植入在韩红窈体中,殇木则自愿承了为人夫,为人父的责任。
“你当真不怨?”风一枭淡淡问道,“小银的视之灵受损,我命你随时准备献出了视之灵,你也不曾怨过?”
这世上,知道雪圣如此精心布局的也只有殇木而已,听了这话,殇木微微一怔:“不曾,雪圣之举,弟子能够理解。”比起自己的牺牲,雪圣的心思却要细腻很多,他苦等花婆罗再生多年,甚至肯放弃冰雪之身,化为自由之风,如此举动,却也是逆天改命。
“只不过,”风一枭转过了身来,看着若儿栖身的那个房间,“我却不知道,婆罗也是个倔强的脾气,竟然靠了当年的水域王身上的那抹残缺灵瑙,逆改花命,化身为盘龙古木。”他想起了自己在了冰原之时,感觉到的那股盘龙悸动,心里也是有些发涩,若他早点认出了小银,那她就不用如此的受情爱之伤,想到了这里,他的眼眸里又是冷了几分,水域,你当真是冤魂不散。
殇木等在了一旁,感觉着身侧的那阵子压迫感,雪圣似乎是已经完全适应了新的宿体,当年他听了雪圣的借腹重生的想法时,当真以为这人是疯了,他告诉自己,他已经找到了合适的灵体,二十年后,就能脱胎重生,自己还是半信半疑,但自打韩红窈有了若儿后,他才是相信了。